“妹回来了。”梁氏语气清淡，许是性子使然，心里再急切也没表现到面上：“方才我和桂姐儿有些累了，你四哥便让我和孩子到你屋里歇会儿。”
锦绣不甚在意梁氏的态度，微笑道：“不妨事，娘方才同我了，可是我跟娘话扰着四嫂了，您快回屋里再歇会儿，我到灶房帮娘烧火，给四哥四嫂做好吃的饭菜。”
梁氏眼看徐锦绣又要转身，连忙唤住她：“妹，不妨事。”
梁氏罢，打量姑子的眼神略带了些审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许多年未见，姑子倒是与时候刁蛮的性子不同。
锦绣再次转身，没错过四嫂梁氏眼底的疑虑，她知道，四嫂是个心思极敏感的妇人。
几年前，四哥和四嫂回村，当时她被大房利用惹了四嫂不快，要不是看在她年纪，怕是连四哥也不会饶了她。
当年她虽年纪倘，现在回想起那次的事情，徐锦绣仍是觉得对不住四嫂。
皆因大房罗氏眼红四嫂家世好，又是镇上保长的亲侄女，同为儿媳，却备受老爹重视，罗氏心里自然不痛快。
当时的她，时刻认为罗氏真心待她，为了给罗氏出气，处处针对四嫂。
现在想来，若非四嫂大度，怎么可能原谅当时无知又可笑的她。
梁氏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蹲在水井边洗草药的田草，：“方才我在屋里听你起舒筋藤的草药，可是二丫头清洗的那些？”
徐锦绣知道在梁氏面前，真诚比什么都重要，点头道：“不怕四嫂笑话，昨儿个爹娘分家，爹只给了娘一两银子，咱在乡下虽用不上几个钱，但万一有个急需，没有银钱傍身总是不方便。这不，我和草儿就上山碰碰运气，若能找到好的山货或者药材，也能送到镇上换几个钱。”
梁氏淡默地观察徐锦绣面上神色，须臾，清冷的脸庞柔和几分，有意试探道：“妹之前见过这种草药？”
徐锦绣料想到梁氏会问出这番话，早在心里找好借口，从容道：“今日在山上恰好碰见村里的赤脚大夫，是他与我们起，不然，我又怎会认得舒筋藤这种罕见的药材。”
梁氏听闻草药经过村里大夫辨认，稍稍打消疑虑，同时也因为先前对姑子的怀疑，感到一丝愧疚。
是的，梁氏不认为一个常年在乡下村子的姑娘会辨认罕见药材，许是不知打哪听他们梁家重金寻找舒筋藤这味药材，故意在此给她挖坑诓骗她上当。
梁氏能想到的，锦绣早就猜到，故作无知的问：“难道四嫂想要这草药？”
显然，梁氏没想到姑子这么直接，一时间笑容有些僵住。
锦绣顺势道：“要真是四哥四嫂需要，一会我便让草儿给装上外头的马车，虽然我不知四嫂用这草药有什么用，不过我头回上山采药，四嫂用之前最好先让镇上药坊的大夫验明草药才好。”
徐锦绣的坦荡与真诚，全然打消掉梁氏心里最后一丝顾虑,她也不跟姑子客气，“好，那便多谢妹了，我确实需要这味药材，当是我从你手里买下。\"
锦绣怎可能收银子，这味药是她向梁家示好的敲门砖：“四嫂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提钱倒显得生分。”
徐锦绣话得漂亮且敞亮，让梁氏对她有了另一番的见解。
只是，梁氏向来处事分明，尤其她的男人是他们梁家的赘婿，在夫家面前总不好白拿了东西。
“这药罕见矜贵，你随我进屋，我给你拿银子。”梁氏不容分地转身，径直回到徐锦绣的屋里。
锦绣见状，自知盛情难却，想了想，她正好需要与四嫂单独相处。
屋里。
梁氏从荷包拿出一枚五两重的银角子，锦绣尊重四嫂的原则，倘若她推托，倒是让四嫂对她起了防备。
自古有云，人无利而不往也。
锦绣双手接下银角子，脸上漾起真浅笑：“多谢四嫂，若是日后四嫂还需要这味草药，我都给你留下。”
梁氏觉得这主意好，待她将药材带回镇上找大夫验明，姑子确实帮了他们梁家大忙。
“好，有劳你了。”
“四嫂为人公正，还能让我和阿娘赚到银子，这种好事怎是劳烦。”
梁氏打心底渐渐接受姑子的热情，想来这遭分家，姑子倒是会为老婆母打算，虽然她不清楚婆母为何坚持与公爹分家，个中原因她也懒得掺和。
倒是听万河村的村长为自家儿子向姑子提亲，好似姑子不愿嫁，为着这事，公爹和婆母起了分歧。
徐锦绣看了眼在炕上睡得沉的四房侄女田桂，到底是城里养大的姑娘，皮肤白嫩可爱，模样清秀更像梁氏。
“我听，你不愿嫁给村长家的儿子？”
徐锦绣等的就是四嫂这话，听闻此，故作出一副局促的模样，低头抿唇半晌才道：“四嫂，这桩亲事我不能允，也不可能允。”
梁氏听到这，不禁来了些许兴致：“哦~，方便与我是怎么回事？”
锦绣眨了眨努力涌上热意的眼睛，声音哽咽道：“四嫂，村里人都知村长儿子行事乖张，脾气粗暴，阿娘和五哥也觉得他非良人，所以——。”
梁氏眉头略蹙，打量着姑子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起先，梁氏还觉得姑子能嫁入村长家，该是乡下姑娘较不错的归宿，总好过嫁给普通庄稼汉。
当下听闻村长家儿子的秉性，也不由得在心里起了杆称，同为女子，她清楚女饶婚嫁有多么重要。
女子打从出生便蛰伏于家庭之中，束缚于礼孝之下，幼为人女，长为人妻，老为人母，往往要事都轮不到自个做主，若是嫁错热同身陷囹圄。
看来，婆母是真心疼爱姑子，不惜为姑的婚事与公爹分家，虽让外人瞧着笑话，但婆母这副豁出去护女的性格，让梁氏心生敬佩。
锦绣暗暗抬起眉眼，打量梁氏默然沉思的样子，适当的加足火候：“阿爹想我嫁，是看中村长家给的几两聘银，而大哥和二姐劝我嫁，是因为村长娘子给了他们十两银子的好处。我还听，贺年生他打女人，之前有户外姓村民家的闺女，相貌水灵好看，贺年生几番调戏不成，便将人家闺女的脸打花了。”
“什么？”梁氏震惊地用帕子掩住嘴鼻，久久不敢置信。
纵然梁氏清楚乡下人多是粗鄙蛮横的性子，但也未曾想，竟有如此恶劣之事。
她猜到姑子嫁入村长家，夫家能从中得利，却不想大房和出嫁的二姑子也从中掺一脚。
如果，村长家的儿子真如姑子的那般粗暴，且不不是良配，做为兄长、长姐的两房人，怎能眼睁睁将自家妹子推入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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