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草能得什么好？祖父当年看似保下了沐清侯府，实则这么多年他们侯府在京城勋贵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要不是这几年，陛下年岁渐长，对他们这些公爵世家，多有宽待。
他们府里这才趁此机会，开始四处走动起来，叫京城各家知晓，沐清侯府不减当年。
如若不然，今日祖母的寿宴，撒出去那许多的帖子，又如何能迎来这宾客满堂！
他眉间皱成了一道川字，“倘若四殿下哪日登上大宝，却得知咱们家脚踏两只船，那不仅从龙之功要被抹杀，不定还会被安上其他的罪名？”
毕竟，身居高位，谁能忍受蝼蚁的背叛！
水氏深以为然，按照今日四皇子的表现来看，贺知瑞的猜测一点不假。
贺知锁同样心下不安，明明父亲一开始也是同意她嫁给四皇子的呀，可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竟然起了投奔二主的心思？
“父亲，这是为什么呀？”贺知锁明显带着哭腔。
水氏哂笑，“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受了你们祖父的启发，他既想保住侯府的荣华富贵，又想贪了那从龙之功，好叫侯府更进一步。”
贺知瑞经过刚才的人交战，眼下已经开始冷静下来，略微思索道：“父亲难不成更加看好二皇子殿下？
甚至不惜把唯一的嫡女，送给他做妾，也要支持二殿下？”
贺知锁自然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左右逢源的父亲。
水氏却眼神犀利，嘴角噙着鄙夷的哂笑，“投奔二殿下吗？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贺知瑞看水氏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一句，“姨娘！”
水氏侧目，微微摆手，“慌什么，他要领着嫡出一脉去撞南墙，咱们只管在一旁好生看戏便是。”
大约是被水氏的镇定所感染，贺知瑞也逐渐变得理智，“姨娘可是有妙计？亦或者姨娘知晓那二皇子……没机会上位？”
水氏眼睑微合，“时候到了，你们自然知晓。”
“罢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今日是你们祖母寿辰，你们作为她的孙子孙女，还是早些去宾客里头露个脸的好。”
贺知瑞熟练的切换到了那张纨绔脸，“我一个让祖宗蒙羞的败家子，这大好的日子，她老人家约莫是不太想看见我的。”
水氏闻言，心中酸涩，但面上却点着亲儿子笑得开怀。
六姑娘贺知锁虽然也不爱与京中贵女一起凑热闹，但她姨娘发话了，她还是要听的。
贺知瑞思索再三，“不若六妹妹先去前头，顺道寻一寻四殿下，是否还在府里？
我还想再陪姨娘几句话。”
贺知锁虽也想听一听姨娘和兄长背着她要些什么话，但想与四皇子私底下再见一面的心情，占了上风。
遂，欣然接受了贺知瑞的提议。
水氏看着贺知锁略显轻快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公子还想什么，问什么？现下正好无人，但无妨。”
贺知瑞同样神色肃穆，“儿子想知道，姨娘到底想要什么？”
水氏遍布寒霜的脸上出现道道皲裂，她抬头看向这一方地，耳边是远处传来的戏曲声，入耳便是喜庆。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正大光明的走在京城的每一条街上。”
“我想要老夫人寿宴上的一把坐席。”
“我想要旁人叫我冷氏，而不是与冷字沾边的一个水字。”
“我想要我的亲儿子，能够堂堂正正的读书习武，成为满京城闺秀争相追捧的少年郎。”
“我想要我受委屈的时候，有坚实的娘家在背后托举我。我想要我的孩子们也有得力的外家。”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多得我这辈子要倾尽所有，才能实现。”
贺知瑞眸框微红，语调哽咽，“阿娘，您想要的东西，有生之年，一定能够实现的。”
水氏听到贺知瑞这一声‘阿娘’，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还想她生的孩子们，能够正大光明的喊她一声阿娘啊。
可，她是妾，还是官妓出身的贱妾。
“三公子还是唤我姨娘吧。”免得叫顺口了，让人抓住了把柄。
还有，她也怕自己听得上了瘾。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回不了头了。
贺知瑞极力压制住自己肿胀的眼眸，“是，姨娘。”
水氏捏着帕子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六姑娘身边的嬷嬷，我怀疑有二心。”
贺知瑞的注意力，果然被迅速转移，“什么？”
“那两位嬷嬷虽是宫里的冰嫔娘娘，假借昭仪娘娘的手，送到咱们手上来的。
但最终能定下这两个人选，这其中也少不了咱们埋在宫里的眼线，在暗中使力气。
且此事咱们做得隐秘，按冰嫔娘娘母子应当是不知道的才对。”
水氏脸色难看，“人心异变。
莫冷氏一族在旁人眼里，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便是如今我与冰嫔差地别的身份差异，也该叫那些人生出了二心。”
贺知瑞闻言色变，“姨娘的意思是……咱们的暗线背叛了您？”
水氏的双眸，寒光乍现，“从龙之功，投奔明主。咱们想要，旁的人自然也想要。”
早些靠上去，才能拔个头筹，得到重用。
何况宫里的人，最是懂得趋利避害。
贺知瑞反倒更冷静些，“左右咱们与四皇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冷字。”
“他们便是被宫里的娘娘收买了，但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助四殿下一臂之力。如此算下来，姨娘倒也不必过分忧虑。”
在水氏疑惑的眼神下，贺知瑞解释道：“姨娘其实也不必过分依赖冷氏一族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了。”
“有的时候，过于依赖，反倒会让你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水氏恍然，“你得不错。”
“我先前还如此提点四皇子，却不知，我自己也是个灯下黑。
冷氏在许多人眼里已经不复存在，便是有些死忠咱们的人手，但这其中难保不会混了那种想要两头讨好的墙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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