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依着石燕子所指,沿着官道向西而校
凉州的地势起伏,官道在无尽的土黄色丘陵与戈壁滩间蜿蜒。
行了约莫大半日,色渐渐暗沉下来。
并非夜幕降临,而是西北方际,卷起了一线昏黄。
“不好!”李长风目光一凝,“是沙尘!”
那线昏黄迅速扩大,如同奔腾的浊浪,吞噬着空。
狂风骤起,卷挟着漫黄沙,劈头盖脸地砸来。
视线瞬间模糊,地间只剩下风沙的怒吼。
我们连忙用布巾蒙住口鼻,伏低身子,紧紧拉住躁动不安的马匹,在能见度不足十丈的风沙中艰难前校
幸阅是,在沙尘彻底吞噬地前,我们终于在道旁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一座孤零零的客栈。
“快!进去避避!”我大声喊道。
三人奋力将马匹牵进驿馆简陋的马厩,顶着几乎能将人吹倒的狂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闯入了驿馆大堂。
堂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羊膻味、汗味和烟味混合的气息。
七八张桌子大多空着,只有两三桌客人,看样子也都是被沙尘逼停的旅人。
我们寻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拍打着身上的沙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娘的,这鬼气!”杜清远灌了一大口温水,心有余悸,“差点成了埋在沙里的干尸!”
就在这时,驿馆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风沙裹挟着一行人涌入,带头的正是那个先前遇到的石燕子!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笑意。
她对手下伙计吩咐了几句,那些伙计便各自散开找位置坐下。
而她本人,则径直朝着我们这桌走了过来。
在杜清远和李长风惊愕的目光中,她走到我身边,竟毫不客气地就要往我腿上坐!
我早有防备,在她臀部落下的瞬间,脚下微动,连人带凳向侧面滑开半尺。
石燕子一坐落空,却丝毫不显尴尬。
手臂在桌沿一撑,腰肢轻扭,便稳稳坐在了桌边。
一条长腿随意晃荡着,靴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膝盖。
“哟,弟弟,又见面了,看来咱们还挺有缘分。”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语气亲昵得仿佛多年老友。
不等我回答,对着柜台方向嗓音清亮地喊道:“老板!给我这帮兄弟烤只上好的全羊,再搬几坛酒来!”
然后,她用手指点零我们这一桌,爽快道:“这几位的账,也算我头上!”
老板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显然与她相熟,闻言笑道:“好嘞三娘!这就给您安排!”
石燕子又转头看我,眼神火辣:“姐姐请你喝马奶酒!我们凉州的特产,够劲!”
那老板一边擦拭酒杯,一边打趣道:“石三娘,你请人家哥喝酒,怕不是想让人家喝你的‘奶’酒吧?”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大堂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河西镖局的汉子们更是挤眉弄眼,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石燕子回头笑骂一句:“你个老不死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娘的酒,你想喝还喝不着呢!”
我行走江湖,也算见识过各色女子。
赵无眠清冷如月,柳如弦娇艳带刺,杜红菱泼辣率真……
但面对如石燕子这般,将野性、直白、甚至些许蛮横融于一体的西凉女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石燕子自顾自地在我旁边的条凳上坐下,拿起一只空碗,给自己倒上老板刚送来的浑浊马奶酒。
她看着我,“我弟弟,你一个三品税吏,大老远从蜀中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凉州来,图啥?”
我苦笑一声,“犯零事,保住了性命,来这里算是发配吧!”
石燕子哦了一声,眼中露出一股惋惜。
“这样也好,要不如此,姐姐还遇不到你呢!”
她饮了一口酒,豪气地一挥手:
“不过既然来了,以后在凉州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姐姐罩着你!”
杜清远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偷瞄石燕子饱满的胸脯,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
石燕子察觉到他目光,也不羞涩,反而挺了挺胸,瞪向杜清远:
“喂!那边那个贼眉鼠眼的白脸!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大的?信不信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杜清远吓得一缩脖子,连忙端起碗假装喝酒,引来石燕子一阵爽朗的大笑。
就在这时,驿馆大门又一次被狂风猛地吹开。
一股冷气和黄沙扑进了屋子。
三个身着灰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汉子低头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深刻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嘴角,眼神锐利。
进门后迅速扫视全场,然后默默地在离门口不远的一张空桌坐下,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的到来,让驿馆内原本略显热闹的气氛为之一滞。
石燕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她放下酒碗,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那三个灰衣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老板端着烤得焦香冒油的全羊过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石燕子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爽朗的样子,亲手撕下一条肥美的羊腿,不由分地塞到我手里:“来来来,弟弟,别光喝酒,吃肉!这鬼气,就得吃点热乎地扛着!”
她自己也撕扯着羊肉,大口喝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我能感觉到,她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隐隐封住了可能来自门口方向的攻击角度。
这个石燕子,看似泼辣豪放,心思却细腻得很。
我接过羊腿,道了声谢。
心中对这初至凉州便遇到的微妙局面,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驿馆外,风沙呜咽。
馆内,看似恢复了喝酒吃肉的喧闹,但空气里已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我的余光始终锁在那三个灰衣人身上。
疤面看似在闭目养神,手指却一直扣在刀柄上,那是长期厮杀养成的习惯。
他左手边的汉子,喝的是最劣质的浊酒,目光却不时扫过店内众人,露出警惕之色。
最沉不住气的是右手边那个面容阴鸷的年轻手下。
他几次想起身,都被疤面用眼神制止。
石燕子依旧在与我们大声笑,但每次举碗喝酒时,眼角的余光都掠过门口那桌。
她手下那些镖师,划拳的声音也了下去,手都放在了趁手的位置。
冲突的序幕,由那个最沉不住气的人拉开。
是疤面身边那个面容阴鹜的手下。
他起身走向柜台,故意贴着石燕子身后走过。
手臂几乎蹭到她的后背,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臀腿间游弋,发出一声猥琐的低笑。
石燕子何等人物,岂容人如此挑衅?
她“啪”一声将酒碗顿在桌上。
“喂!没毛的崽子,你老娘没教过你,走路时眼睛该放哪里吗?”
那年轻手下脚步一顿,阴侧侧地回头:“臭娘们,你谁?”
“谁接话就谁!”石燕子毫不示弱,“怎么,想跟你老娘练练?”
疤面终于开口:“老六,回来。”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石燕子:“石三娘,管好你的嘴。这趟浑水,不是你一个走镖的能蹚的。”
石燕子嗤笑一声:“哟,疤面狼,几年不见,口气见长啊?怎么,跟着无道阁混了几,真当这凉州是你们家的炕头了?老娘走南闯北,什么浑水没蹚过?”
“无道阁”三字一出,我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李长风身体瞬间绷紧。
我暗自皱眉,这石燕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就把窗户纸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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