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都来的电话？还是找她？谁会把电话打到鸿西来？
殷鹤成也疑惑，看了一眼黄维忠后，：“带顾姐过去吧。”
顾书尧走到前厅，电话还接通着。她拿起听筒，那头传来了布里斯焦急的声音，“喂，是书尧么？不好了，你的药厂被穆明庚的手下查封了，何宗文也被他们带走了，他们要他交出新型磺胺药的生产工艺。我……我差点也被他们发现了，我在外头躲了好几了，他们似乎还在找我。我现在暂时住在乾都港口的那个旅馆，你快想想办法！”
“何总理知道这件事么？”
“他父亲现在自身难保了，学生整在他家外面闹事。穆明庚已经决定牺牲他来保住自己的位置了。”
顾书尧还想问什么，布里斯已经将电话挂断了，“有人来了，先不了。”
线路突然中断，电话戛然而止，顾书尧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其实隐约有一种药厂出问题的预感，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只是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更坏，不仅药厂被穆明庚的手下查封，何宗文还被带走了。
这个年代，磺胺的研发与生产都十分敏感，布里斯早就警告过她，做这种生意也许钱还没赚着，命就先丢了。现在，何宗文的父亲已经下野，她不确定何昌任是否还能保证何宗文的安全。
何宗文是因为她才出这样的事情，她不能让他替她去承担所有责任。顾书尧决定还是得先回乾都。他们这批药现在卖给了盛军，如果穆明庚拿走了生产工艺，对盛军也没有好处，殷鹤成能不能帮他们？只是，她还记得上次殷鹤成和何宗文大打出手，如果殷鹤成知道她想要他救何宗文，他会不会答应？
她将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刚转过身，发现殷鹤成就站在她背后。
他语气沉着地问她，“怎么了？你还好吧？”
他不紧不慢倒是给了顾书尧底气，顾书尧决定和他实话，“刚刚那通电话是布里斯打过来的，就是上回给你联系军火商的法国人。他刚刚告诉我，我在乾都的药厂被穆明庚的人查封了。”她顿了一下，“何宗文也被人带走了。”
果真，他听到何宗文三个字时，眉头便开始微微蹙起。
也是，上次他还被何宗文打了一拳，他位高权重又好脸面，那一拳估计是记在了心上的。
顾书尧虽然对殷鹤成并不报太多希望，但还是想争取一下，于是与他挑明利害：“少帅，我的这批磺胺药到目前为止只卖给过你，产量较之前的相比提高了两倍不止，纯度更是成倍增长。如果穆明庚知道了生产工艺，对你将来也没有什么好处。”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最后用的“少帅”。
他不仅不为所动，脸色似乎也有些不好看了。他冷静地反问她，“我记得你上次跟我，新型磺胺药是你的法国朋友研发的，是吗？”
她不明白他突然发问的用意，但还是承认：“是的，没错。”
“既然这样，何宗文应该不知道生产工艺。”
他三言两语便戳穿了她找的理由，他的没错，即使穆明庚查封了她在乾都的药厂，盛州的药厂依旧能继续运转。
何宗文并不知道生产工艺，即使将他带走了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他方才还答应和她以朋友的名义相处，现在又是这样的态度？
她自然可以用磺胺药的供给去要挟他，可她不能这样做，国难当头她分得清轻重。
殷鹤成既然不愿意帮忙，顾书尧也不想勉强他。只是，她是和司机一起开着卡车到鸿西来的，开着卡车去乾都不太合适，她犹豫了片刻，对他道：“少帅，我可以向你借一辆汽车么？”
“去哪？”
“我想去乾都。”
“不校”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语气冷淡：“现在鸿西南面都是日军，他们就在你去乾都的必经之路上。两军刚刚停战，你现在过去就相当于送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当初给他送药不也和送死差不多吗？顾书尧有些恼了，“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先告辞了。”
实在不行开卡车去也行，大不了多绕些路，她来鸿西送药都没遇上日军，去乾都也不一定。
乾都的局势复杂她是知道的，可是总比什么都不做都要好。
他不愿借给她车，她也不再多什么，便直接往外走。
哪知刚走了几步，便被人牢牢扣住手腕。她回头去看他，试图挣开他的手。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皱眉看着她，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他们从前就是这样争执的，都不话，无声却较着劲。
僵持了片刻，最终是殷鹤成先开口，像是在妥协：“我给乾都那边先去个电。现在还不清楚日军的下一步动作，在日军撤军之前，你不能轻举妄动。”
顾书尧将手从他手里抽回去，“这样也行，谢谢你。”她其实明白，他已经妥协了，这并不是他应该做的。
殷鹤成从口袋里翻出一根烟来，低头点燃，“你先回去休息吧。”
顾书尧点了下头便回去了。她一面担心何宗文，一面也觉得遗憾，即使她和殷鹤成政治立场相同，可她和殷鹤成之间还夹在着太多其他的人与事。
顾书尧在鸿西城里住了三，这三整个鸿西口高度警戒，殷鹤成也整日在巡视布防，谨防日本再度发动袭击。
于此同时，她也在注意最近的新闻，目前乾都的报纸都在报道一件事：日本派公使野泽晋作来燕北，欲策划燕北独立，而报纸上并没有写明殷鹤成的态度。
田中林野和野泽晋作是私下来的，如果没有人故意将消息放出去，报社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这报纸一登，鸿西这边的局面就要好多了，长河政府突然意识到了燕北问题的严重性，有更多的声音建议政府军队给盛军提供支援。而报纸上燕北暧昧不明的态度，似乎又一次给了日本人希望。
顾书尧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殷鹤成特意派人放出的风声，毕竟这新闻一出最得利的人其实是他。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相比于那些沸沸扬扬的新闻带给他的实际利处。
两军僵持额第三日，日军竟开始陆续撤退。
日军一撤离，通往乾都的路便畅通无阻了。殷鹤成上次答应给她处理却一直没有答复，像是故意在使缓兵之计。
殷鹤成对何宗文的敌意，顾书尧是清楚的，或许确实不应该寄希望在殷鹤成身上。
顾书尧决定还是要回乾都一趟，新型磺胺药在她手上，她其实有主动权，或许还能和穆明庚协商。
顾书尧这回也没有再提前告诉殷鹤成，只提前一让人将她原本停在鸿西城外的卡车开了回来，然后装满了油。
第四一早，她起了个大早，连早餐都没吃，便收拾好行李准备和司机直接开车去乾都，她知道每这个时间殷鹤成都会去阵地巡视布防。
还只有早上七点钟，冬亮得晚，外头还是黑漆漆的，只隐约可见一两丝光。
哪知顾书尧带着她的司机刚出大门，便看到官邸前的马路上整齐停了一列汽车，橙色的车灯将整条街都照亮了。
看阵势应该就是殷鹤成的车队，他这是要去哪？
顾书尧还没反应过来，黄维忠便已经走了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指着中间一辆车道：“顾姐，少帅请您过去。”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钻进了他的车厢。他正在抽烟，车厢里很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烟头那团橘色的亮光。
他见她进来，便直接将香烟掐灭了。
“谢谢。”这么大的阵势，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么？她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主动问他，“你这是要去哪？”
“我回盛州。”他的语气很平静。
她之前从来没有听他过，有些意外，“回盛州？”
他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她，点了下头算是肯定，然后问她，“你这又是要去哪？”他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像是随口一问。
他这样问的意思是不准备拦着她去乾都了？也是，他回盛州都没有提前通知她，他们之前的更多的其实是合作关系。
他这样的语气让她更敢出实话，“我准备回乾都，何宗文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他点了下头，不置可否。
“你还有什么要的么，不然我先回去了。”完，顾书尧看了他一眼，他亦只是侧过头来打量她，并没有什么。
顾书尧朝他点了下头，算是告别。哪知她刚准备拉车门，便听到身后那人叫住她，“你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顾书尧回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
殷鹤成默了一会儿，用的却是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我一起回去吧。”
在她开口拒绝他之前，他又：“何宗文的事情我已经在让人处理了，进展很顺利。不定你跟我回盛州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他的语气轻松且笃定，并不像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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