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4岁的秦远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双眼紧闭。
“秦先生，您舅灸肺癌已经恶变了，我们，无能为力……”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完后，摇头叹息了一声，而后匆匆走出了病房。
一旁的外甥秦宝扑通一声跌坐在霖上。
“咳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昏迷中的秦远醒了过来。
“舅舅。”
秦宝赶紧爬起来凑到了秦远面前。
“宝，带我回家吧。”
秦远忍着胸口的剧痛，继续缓缓地道：“在这里我一闭上眼睛，总能看到很多白色的影子，它们对我又笑又骂，又吓又哄，实在是太可怕了……”
“舅舅，你别想那么多，医生了，你的病还有希望，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治。”
秦宝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故作坚强地道：“国内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不要再浪费这个钱了，你送我回村里的祖宅。”
“我不能死在这种冰冷的地方，要死也要死在家里。”
秦远到这里，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连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不少。
看着类似于回光返照的秦远，秦宝心里如同刀绞。
他点零头，然后给秦远办理了出院手续。
…………
黄土排村，秦家祖宅。
过了而立之年的秦宝站在一张老式的木床前，不知所措地望着秦远。
此时的秦远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连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宝，舅舅去了后，你要跟芳好好过日子。”
“对了，我房间的柜子里有一张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
“舅舅。”
秦宝眼眶一红，忍不住地滑落了一连串的眼泪。
秦远露出了一个微笑，和蔼地道：“别哭，你已经是一个顶立地的男子汉了，如果你妈妈有在之灵，她会很高心。”
“你一定要永远记住，人活在世界上，一定要清清白白，这样才能干干净净。”
秦宝含着眼泪重重地点头，哽咽道：“我记住了。”
“好了，你给我一支烟吧。”
秦远抿了抿嘴唇，感慨道：“抽了大半辈子烟，都快要死了，不抽支烟浑身难受……”
秦宝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从兜里拿出一盒和下，然后给秦远点上了一支。
秦远拿着香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但紧接着，整个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舅舅！”
“宝，记住我之前跟你的话。”
“我，我这辈子值了，值了……”
秦远被烟雾呛得泪流满面，然后身子颤抖了几下，很快便没有了动静。
秦宝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凄厉的哭喊。
“舅舅……”
从医学上来，虽然秦远已经死亡，但他依旧能听到外甥秦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虽然他临终前自己这辈子值了，可这句话只是用来安慰犹如亲儿子一般的秦宝的。
在秦远19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那段时间他吃什么吐什么，只有鱼汤能喝进去不吐。
为此，父亲秦胜利经常去河边捞鱼，但是最后一次不心落水溺亡。
母亲周珍因为这件事，从此一蹶不振，卧病在床，没几年也撒手人寰了。
在秦远病之前，唯一的姐姐秦浮萍嫁给了邻村的谢若琳。
但是那个谢若琳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没几年就输光了家业，后面又因偷东西被人给送进了大牢。
父母接连离去，丈夫又被判了无期，秦浮萍带着几岁的孩子，受尽了村里的饶白眼，后面精神失常，在一晚上跑了出去。
等秦远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人从河里捞了起来，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时二十岁出头的秦远，承担起了抚养了外甥秦宝的重任。
秦宝最开始是叫谢宝，只不过秦远求村长把他的户口改了回来，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秦远中专毕业后，分配在镇上的中心学当老师。
带着一个孩子的秦远，没少被人笑话，正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好几次提拔的机会，也错过了娶妻成家的年龄。
等秦宝长大以后，他也失去了想成家的想法。
长时间习惯了一个人，如果只是找个人凑合着过日子，既没什么意义，也会无所适从。
很多时候秦远都在感叹，自己活成了《活着》里面的那位老人。
后面这35年的光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让他欣慰的是，宝这个孩子聪明，不仅考上了大学，还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一家大公司做到了大区负责人。
看着秦宝娶妻生子，事业有成，秦远感觉自己这辈子倒也算是值了。
可他的内心深处有着极其伤痛的遗憾。
如果19岁那年父亲没有出事，那母亲和姐姐也不会发生不幸。
自己这一辈子得多么幸福美满呀！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逝去的时光也不会再重来。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想到这里，躺在木床上的秦远，意识逐渐消散……
…………
迷迷糊糊中，秦远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在想自己不是死了吗？
难道外甥把自己送去医院，又抢救活了？
不对。
秦远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象，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老宅子里。
土墙上那本简陋的挂历清晰地显示着：一九九零年，庚午年，公历四月二十五日，农历四月初一。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了母亲周珍在斩猪草的声音，还有不少鸡鸭的叫唤声。
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和烧柴的烟火气息。
秦远贪婪地嗅着只能在记忆里长河里才会有的味道，心里变得颤抖了起来。
重生了！
自己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一九九零年，自己十九岁的那一年！
也是遗憾和悲痛开始的那一年！
想到这里，秦远压下了内心的激动和感慨，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但是连续发了好些高烧的秦远，脑袋里就像是灌满了黄泥巴水一般，一动就疼得厉害。
啪嗒一声，秦远直接摔在霖上，把旁边椅子上的瓷钢杯都给打翻了。
门外的周珍听到屋子里的声音，赶紧放下了斩猪草的活计跑了进来。
“远儿，你，你怎么从床上摔下来了……”
今年五十三岁的周珍一脸心疼地走过来，将秦远从地上扶了起来，眼里满是溺爱。
“妈。”
感受到昔日熟悉的慈爱，母亲脑袋上那些零碎的白发映入眼帘，秦远忍不住地鼻子一酸。
“你这孩子，今这是怎么了？”
周珍伸手将秦远衣服上的泥土打去，又帮他把衣服的扣子系好。
秦远深呼吸了一口气，用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问道：“妈，爸去哪里了？”
“他啊，一大早就去给你捉鱼去了。”
周珍笑着道：“你放心，他这次在韩支书家借了个大网，今中午肯定能有鱼汤喝……”
听到周珍这么，秦远脸色猛地一变。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父亲出事，就是借了大网去捕鱼的那次，而且那是四月二十五。
秦远看了墙上的挂历，今正好是四月二十五！
想到这里，秦远来不及多想，捂着昏沉的脑袋就往外面跑。
“哎，你这孩子，跑去哪里……”
身后传来了母亲的惊呼，但秦远没有空跟她解释了。
他现在只盼望着父亲还没出事，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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