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在一处破旧厂房找到孟京墨和孟广白。
两个孩相拥着，窝在满是洞的烂木板下。
衣服脏的发亮，脸黑乎乎，上面挂不住二两肉，看着像乞丐。
让人很难想象，这俩孩以前吃喝不愁，是灯具厂家属楼里最靓的崽。
云谏以前也是军人，完成过各种任务，见过各种各样的可怜人，孟家兄弟的处境不算最惨，在他心里激不起波澜。
他淡淡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孟京墨和孟广白？”
京墨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人，猛地站起来，挡在弟弟面前，神色警惕，“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他和白找的秘密基地，这个人怎么会跑来。
他满脸被冒犯的不高兴。
云谏没把孩的防备放在眼里，又问了一遍，“你们是孟京墨和孟广白？”
孟京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是又怎么样？”
浑身都是刺。
云谏似乎笑了下。
“刺猬，走，我请你们吃饭。”
顾承淮没在电话里太多，他不知道这俩子和战友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战友能张口托他打听，明关系不浅。
他得替战友照顾好这俩。
…
袁家人恶毒，霸占了孟家的所有东西，连窝窝头也舍不得给京墨和白吃，那袁金宝更是过分，把半个窝窝扔在地上，用脚重重踩两下，让孟家兄弟捡起来吃。
孟京墨气的掀翻了饭桌，一阵噼里啪啦声，趁着仇人没反应过来，他拉着弟弟跑出家门，藏到这里。
兄弟俩很饿。
孟京墨忽视‘刺猬’的外号，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冷静地问：“为什么？”
“有人托我打听你们，我看你俩顺眼，请你们吃顿饭。”云谏云淡风轻地。
孟京墨眼睛微亮，“谁？”
是爸吗？
想到爸爸，男孩满身的逞强被卸下，漫的委屈浮涌上来，嗓子发涩发酸，很想哭。
他憋住了，侧了下脸，悄悄吸了吸鼻子，掩饰险些外露的脆弱。
“你不认识。”云谏。
孟京墨不信，“我不认识……他为什么打听我？”
“这我哪知道。”云谏耸肩，“我不是多事的人。”
“走，带你俩吃饭。”
孟京墨无视这句话，继续反问：“打听我们的是什么人？”
云谏虽然觉得这子废话真多，但眼底却闪过赞赏。
“军人。”
军人？
孟京墨垂下眼。
他不认识军人，爸爸也不认识军人。
就在这时，孟广白肚子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孩忙捂住肚子，抿了下干涩的嘴唇，“哥，我不饿，是肚子不听话。”
孟京墨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里满是自责，他没照顾好弟弟，辜负了爸爸的嘱停
他看向云谏，“我能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云谏啧了声，笑道：“可以。”
掏出证件让他看。
“识字吗？”
孟京墨点头，“我认识字。”
爸让识字，识字才不会吃亏，他四岁多的时候，他爸爸就把他抱在怀里教他识字。
想到爸爸被人强行押走，不知道送去了哪里，孟京墨嘴巴发苦，心脏很难受很难受。
那些人爸爸是huai分子，袁金宝也骂他们是坏种，但是……他不怪爸爸，只希望还能再见到爸爸。
确认证件无误后，孟京墨眼里的防备散了些，
“现在放心了吧，走，带你们去吃饭。”云谏嗤笑，“我对卖孩没兴趣。”
京墨：“……”
他牵着弟弟跟上男人，“你不怕我们连累你吗？”
云谏挑眉，语调慢悠悠的，“你爸爸妈妈不是离婚了，而且，你妈妈不是还代你们刊登了和你们爸爸断绝关系的声明，从本质上讲，你俩身份没问题。”
孟京墨脸色狠狠一沉，咬牙道：“那份声明不算数！我不认！”
他才不要和爸爸断绝关系！
孟广白还，根本听不懂，茫然地看向哥哥。
云谏笑了下，“你倒是硬气。”
骨头也硬。
不过这样的孩子讨喜。他打听到，那位孟医生对两个儿子很好，他们要是没反应才让人心寒。
孟京墨没话。
孟广白乖乖被哥哥拉着，沉默又乖巧。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云谏直接带孟家兄弟来国营饭店。
孟京墨看到国营饭店的门牌，想到他爸以前常带自己和白来，眼睛微湿。
“哥，我想爸爸。”孟广白对这里也有印象，抓着哥哥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没人护了，抬手擦掉泪，狠狠吸了下鼻子。
“弟弟别怕，哥答应了爸，会保护好你，等我打听到爸的消息，哥带你去找爸。”孟京墨头一次把自己的想法，与弟弟听。
他爸和他爷都给他留钱了，他都好好收着，谁也没。
孟广白眼睛一亮，声音糯糯的，充满期待，“去找爸爸？”
“对，去找爸。”孟京墨肃着脸，认真道：“爸的处境不好，我们去找爸可能会吃苦头，白怕不怕？”
“不怕！”孟白似懂非懂，不知道哥哥爸爸处境不好是什么意思。
胆的男孩提高了音量，道：“哥，我不怕，我能吃苦，我想爸，想和爸在一起。”
孟京墨郑重道：“嗯，我会打听到爸的消息的！”
白笑了笑，“哥最厉害了。”
心里有盼头后，孩开心起来。
他想着，等见到爸爸，他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和姥姥他们有多坏，让爸爸给他和哥出气。
兄弟俩的对话全被云谏听进耳朵。
去找那位孟九思？
确实是个办法。
但是。
凭这两个不点，能打听到人在哪儿才怪。
孟九思虽姓孟，但却是孟老半路捡的，孟家那些没良心的，连孟老都不认了，哪会搭理孟九思留下的两个崽子。
更别，他们自己也一屁股烂账，根本没空理别的。
云谏暂且没话，带着两个孩子进去，他瞥一眼黑板上的字的粉笔字，道：“两份鲜肉水饺，一个丸子汤，一个宫保鸡丁，一个酸菜炖粉条，再来5两米饭。”
他常出来打牙祭，熟的很，付了钱票，示意孟家兄弟俩找地方坐。
这俩哥俩也熟，坐到他们常坐的地方。
孟白又想爸爸了，声道：“爸爸要带我们来吃水饺。”
孟京墨也回忆起来——
爸当时背着弟弟，问他要不要背，他死要面子不要，爸叹气，然后墨墨长大了，不跟我亲了。白搂住爸爸的脖子，笑声清脆，我和爸爸亲，爸爸很高兴，又等发工资带你们去国营饭店吃水饺，到时候再给你俩一人买一瓶汽水。
最后爸爸还嘀咕着，吃完饭再去国营商场转转，墨墨和白快生日了，看看想要什么，等生日那爸给你们送。
可谁知。
那他们刚到家，家里闯进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带走了爸爸。
没了爸爸，他和弟弟像泡进苦水，娘不爱表哥欺，生日连个鸡蛋都没樱
越想，孟京墨胸腔烧的火越盛，想起袁琴心底的波澜越少。
那不是他妈妈，那是袁家的爪牙。
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宽慰道：“爸爸回不来我们就去找爸爸，哥不会丢下你的。”
白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哥真好。”
云谏轻笑，支着胳膊看孟京墨，“你那么确定能打听到你父亲的消息？”
“苦心人不负，我有的是时间。”反正他不会放弃的。
云谏摇摇头，戳破孩的美好期待，“你确实有的是时间，但是……”
他顿了顿，紧接着道：“你那个舅舅会给你喘息的时间吗？”
“你这么点大，他随随便便都能摁死你。”
“再了，你去找谁？你父亲的事没几个人敢插手，知道的人你也见不到，你怎么打听？”
云谏的话一针见血，孟京墨都知道，他的脸色变白，眼睛一片沉黑，双手握成拳，恨的身体发颤。
他不怨眼前的人挑破，只恨袁家人步步紧逼，不给他和弟弟留活路。
“哥？”白心中不安，攥住哥哥的衣摆。
孟京墨清醒过来，没空混乱，安慰着弟弟，“没事。”
心里发狠的想，要是袁家欺人太甚，他一把火把家点了，谁都别过了！
云谏捕捉到孟京墨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霾，啧了声。
不仅是刺猬，还是个不简单的刺猬。
他没再话，怎么做等明和战友通过电话再。
不多时，服务员喊一声，孟京墨很有眼色地去端饭端菜。
云谏看他这么自觉，没起身。
孟京墨来来回回三趟，才把云谏点的饭菜全部端来。
白许久没吃到正常的饭菜，吞咽着口水，眼睛收也收不回来。
云谏性子稍有些恶劣，还不至于欺负个没他腿长的不点，把其中一碗水饺放到他面前。
“吃吧，你和你哥分一碗，你哥要是吃不够，再吃点米饭。”
白接过筷子，腼腆地笑了笑，礼貌道谢，“谢谢叔叔。”
云谏：“……”
“叫什么叔，叫哥。”
他很老吗？
他都没结婚！
白狐疑地看着他，发黄瘦弱的脸满是纠结，较真儿道：“是叔叔，不是哥哥。”
话完，将筷子插进饺子里，举起来呼呼吹几下，身子前倾咬咬子，尝到肉后眼睛微亮。
“哥，你吃。”孩把咬了一口的饺子递到哥哥嘴边。
他俩一个窝窝头都分着吃，谁也不嫌谁口水。
孟京墨一口吞下，长长的眼睫垂下，掩去眼中的水意。
不知道爸有饺子吃吗？
吃完饭，云谏又买了四个大肉包子给孟京墨，让他当下午饭，随后又去国营商场买了些饼干之类能放的东西，让孩收好，这才打算离开。
“……云叔叔，谢谢你。”
孟京墨郑重道谢，这是他爸出事后第一个向他和弟弟伸出援手的人，他很感激，长大后一定会报答他。
云谏愣了下。
他摆了摆手，不在意地：“别谢我，要谢谢我战友，我战友叫顾承淮。”
话完，他抬手碰了下额头，不紧不慢地离开。
孟京墨喃喃，“顾……抄…淮……”
这个名字他没听过，是爸爸救过的人吗？
因为云谏来这趟，孟家兄弟吃了顿饱饭。
才刚藏好包子和饼干，后知后觉发现一上午没看见儿子的袁琴来找他们。
看见两个孩子，她跑过来，神色担忧，眼底满是疲惫，“京墨，广白，你们怎么在这里，快跟娘回家。”
孟京墨避开她的手，眸光冷淡，“没了爸，那不是我家了。”
家从来不是一个冰冷的容器。
他看着袁琴，“钱呢？我要钱！”
袁琴忽略孟京墨第一句话，声音温柔地轻哄，“你们先和妈妈回去，等到家我给你。”
孟京墨没被带跑偏，再次重复，“我要钱。”
他眼神固执。
袁琴知道儿子的性子多倔，不给他不会再和你别的。
她叹气，拿出一沓大团结，“给你。跟我回去吧，你们早饭也没吃，不知道饿啊，回去妈妈给你们下面条。”
孟京墨接过钱，“面条哪有我们的份儿！”
袁琴忙解释，“你姥姥他们没在，我给你们下了面条，你们快快吃完，都吃进肚子了，他们不会什么的……”
这话她都觉得虚，不自在地道：“你姥姥要是骂人，你别和她对着干，只管认错就好。”
孟京墨想笑，他也真的笑了，漆黑的眼睛泛红，是气的。
“我没错，凭什么认，我骨头没那么软！”
不想和袁琴再争执，他拿着钱跑走，跑的飞快。
白忙跟上，怕哥哥丢下自己，跑出新速度，很快把袁琴撂在身后。
“京墨！广白！”袁琴追着喊，没多久，失去了两个孩子的踪影。
她喘着粗气停下，嘴里发苦，不住喃喃着，“妈妈也没办法呀，忍一忍就能好过，为什么不呢？”
没待多久，袁琴失魂落魄离开。
她嫁人后没因钱发愁过，对钱看的不重，儿子要她就给，丈夫留下的钱也有他们的，她不会贪。
袁琴一走，孟京墨带着弟弟从狗洞钻出来，两人往‘木板房’跑去。
藏好钱后，孟京墨心安定了很多，“白，有这些钱，哥能养活你。”
白紧张又期待地问：“我们不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哥哥再挨打。”他低垂着脑袋，眼底满是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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