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刀领着部日固德在靠近馄饨摊子的一张桌坐下，看着那个有孕在身行动略有些不便的老板娘忙碌的背影，开口问道：“老板娘，馄饨还是两文钱一碗么？”
“是的客倌，还是两——”老板娘的身躯突然停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转了过来，目光炯炯注视着马刀，俏然笑道，“但是今日马捕爷要吃的话，素娘便请了！”
马刀点头笑道：“劳烦来两碗！”
“好的，马捕爷稍等，很快就好！”
“不急的，我不赶时间，老板娘慢慢做便好！”
老板娘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手上干活更利索了些！
部日固德探过身子到马刀旁边，低声道：“师父，你是家中有娘子的人啊，可别那个啥啊！”
“哪个啥？”
“就是……哎呀，反正就是那个啥！”
马刀淡淡地道：“兔牙，我不知道离开都城前你伍长跟你了什么，但是如果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失礼别人，那就自己回院吧，不必跟着我了！”
“别呀，师父别赶我走，我什么也不了！”部日固德赶紧闭上了嘴巴，双手交叠摆在桌面，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模样！
素娘捧着两碗馄饨走了过来，各自放到了二人面前，笑道：“马捕爷，请！”
“多谢老板娘！”马刀接过那碗馄饨，“我如今已经不是捕快了，老板娘唤我马刀便好！”
素娘笑问道：“不是捕快是什么？”
马刀愣了一下，含糊地道：“也就是一个跟捕快差不多的差事，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也罢！”
部日固德在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嘴：“老板娘可以唤我师父刀官，同袍们都这般叫他的！”
“同袍们？”素娘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马刀。
马刀扭头瞪了部日固德一眼！
部日固德心中一凛，忙低头自顾吃起了馄饨：“这馄饨……果然好吃！”
“这位是……刀官的徒弟？”素娘扭头打量着部日固德，呵呵问道。
马刀有些嫌弃地点零头：“算是吧！”
部日固德抬起头，口中含着一个馄饨，脸上有些哀怨地看着马刀：“什么算是，明明就是啊！”
马刀冷哼一声道：“馄饨也堵不住你的嘴巴是吧？”
“给我坐到别桌去！”
部日固德悻悻然起身，端起馄饨坐到了后面一桌，低声嘟囔道：“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素娘呵呵笑道：“刀官的徒弟真有意思！”
马刀致歉道：“他就那样，让老板娘见笑了！”
素娘突然在马刀对面坐下来道：“老板娘听着很不习惯呢，刀官还是唤我素娘吧！”
“好！”马刀愣了一下，点头应道。
“刀官什么时候回的拒蛮关？”素娘大大方方地注视着马刀，好奇问道，“你家夫人呢？”
马刀有些尴尬地道：“她……她跟素娘一样，身体也有些不便，留在了都城！”
“原来是这样子！”素娘点零头，眯着眼眸笑道，“恭喜刀官，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也恭喜素娘——”马刀顿了一顿，感觉自己这句话得有些奇怪，脸上的尴尬又重了几分，只好岔开了话题，“方才那一位是素娘的夫君吧，看着对你挺好的！”
素娘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微笑道：“刀官离开拒蛮关不久，阿爹就请媒人替我安排了这门亲事，我家相公是个憨厚老实的读书人，待我也确实挺好的，怀上孩子后，阿爹本来想让我停了这馄饨摊子的营生，我不愿意，还是他支持我继续开着！”
“恭喜素娘，觅得了如意郎君！”马刀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既然有孕在身，素娘何不听听你阿爹的话，好好歇着养胎？”
“无妨，才四个月，多少还能干点活的！”素娘低着头一脸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腹，微笑道，“素娘本就是劳碌命，可闲不下来！”
“至于别的，素娘也不敢奢求太多，只要拒蛮关一直太平无事，只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好！”
“素娘放心，一定可以的！”马刀沉默了片刻，语气很郑重地道，“有一事，马刀还要多谢素娘！”
“谢我？”素娘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马刀扭头看向街道对角的墙脚下，低声道：我不在拒蛮关的这些日子，多谢素娘还记得那个人！”
素娘一怔，顺着马刀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笑道：“刀官言重了，只是一碗馄饨，并不值什么钱的！”
“再了，沙大婶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做的！”
坐在旁桌的部日固德完全听不懂二人在什么，缓缓嚼着口中的馄饨，脸上有些懵住。
“这一年，在刀官身上应该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吧？”素娘悄悄打量着马刀，“今日的刀官，和一年前的马捕爷很不一样呢？”
马刀没有回答，脸上微微有些恍神！
“老板娘，来一碗馄饨！”有客人大声叫道。
“来了！”素娘站了起来，对着马刀歉意地笑了笑，“刀官先坐着，素娘去忙了！”
“好！”马刀应道。
“素姨，给我来一碗馄饨！”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也紧接着响了起来。
素娘扭头看了来人一眼，笑道：“柔来啦，你先找地方坐着，馄饨很快就好！”
那个六七岁大扎着冲辫的姑娘老神在在走了过来，四处打量发现没有了空桌后，便自顾走到马刀旁边，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马刀抬头看了她一眼，乐得笑了起来！
那姑娘愣了一下，瞪着马刀道：“你瞅啥？”
马刀笑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部日固德在旁桌探起了脑袋，好奇问道：“师父，这谁啊，不会又是你收的徒弟吧？”
“没你的事，别吵吵！”
“好嘞！”
马刀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道：“再想想？”
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马刀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大概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你给我送信，我给了你三个铜板！”马刀耐心提醒道。
女娃又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恍然般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什么刀来着？”
“那时候沙大婶还哩，你是咱们拒蛮关最年轻的大善人！”
马刀点头笑道：“我叫马刀，你叫什么名字？”
“哼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女孩瞪着马刀，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除非大善人今请我吃馄饨！”
“行，一碗够不？”马刀点着头应允道，“不够可以再叫！”
“阔气！”女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直起身子招手喊道，“素姨，我要两碗馄饨，这位拒蛮关的大善人马刀请哩！”
正忙着的素娘和马刀对视了一眼，看见他笑着点头后，才应道：“知道啦！”
马刀捧起碗把馄饨汤汁倒入了口中，放下碗笑问道：“两碗哦，你吃得完？”
“要你管？”女孩哼哼道，“我娘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总是没错的！”
“行，两碗就两碗！”马刀无奈笑道，“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女孩得意笑道：“我叫温柔，温柔的温，温柔的柔！”
“幸会了，温柔！”马刀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面上，起身瞥了自己的便宜徒弟一眼，边走边叫道，“还吃，走了！”
部日固德把剩下的半碗汤汁三两下倒入口中，用衣袖擦着嘴角，起身追了出去：“师父，咱们这是要回家么？”
“还要再去一个地方！”马刀的身影汇入了来往的人潮之中，声音悠悠地传了回来。
“温柔就温柔，什么？”女孩温柔有点懊恼，低下的脑袋死死盯着马刀放在桌面上的那块东西，反应过来后急忙惊叫道：“不好了，素姨你快来看！”
“来了来了，你这孩子，竟饿成这个样子！”素娘端着两碗馄饨笑呵呵走了过来，发现马刀师徒二人已经离开后，脸上的神色微微怔了一下，放下馄饨问道，“柔，他人呢？”
“对不住了素姨，我没看住，那家伙一下就走掉了，他还没付钱哩！”温柔指着桌面那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恨恨地道，“杀千刀的家伙，还敢拿假金子来骗你！”
素娘有些失神地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低声笑道：“他没骗人呢，就是付得有点多了！”
“我才不信，一碗馄饨才两文钱，哪个大屩只崮媒鹱永闯砸煌脞柒脚叮俊蔽氯峄故遣恍牛闷鹉强榻鹱拥莞啬锏溃八匾棠憧煲б灰В羌俚模野锬闳プ匪乩矗
“不用了，肯定是真的！”素娘接过金子看也不看就收入了怀中，心底悄悄叹息了一声，转身嗔道，“马刀啊马刀，好了我请客的……”
“那金子……是真的？”温柔看看马刀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继续忙碌的馄饨摊老板娘，一脸疑惑地道，“拒蛮关的大善人，果然是有钱的！”
“早知道，我就要三碗馄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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