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这世上的事儿，很多时候就像那锅里的粥，看着热气腾腾一团和气，可底下的火要是太旺，或者勺子搅得太猛，保不齐就糊了锅底，溅得哪儿都是。就柳树镇吧，巴掌大的地方，一条主街从东头晃到西头，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两边是些老铺子，杂货铺、铁匠铺、还有王寡妇开的吃摊，油饼的香味能飘出二里地。按这地方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烟囱冒的烟早了晚了，都能瞅在眼里，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心里头揣着不一样的算盘，想着靠点儿啥把日子过得更红火些，结果呢，倒应了那句老话——以利相聚，必然会为争利而散。
最先动心思的是老王，老王全名王建国，在镇上农机站干了半辈子，眼看着快退休了，心里头总觉得缺点啥。他儿子在城里买房子，首付还差一大截，老王琢磨着得挣点快钱。有他蹲在墙根儿下跟老李唠嗑，老李是个老实巴交的泥瓦匠，手艺人不错，就是胆子，一辈子没敢干过啥出格的事儿。老王吧嗒着旱烟袋，烟灰掉了一裤裆，：“老李啊，你看镇东头那片老厂房，都荒了多少年了，破砖烂瓦的，看着就碍眼。我听上头打算盘活这块地，搞个啥农产品集散中心，要是咱们能包下来点儿活儿，不大富大贵，给儿子娶媳妇的钱总够了吧？”
老李搓着手上的老茧，犹豫着：“建国啊，这事儿靠谱吗？咱也没搞过这么大的买卖，要是赔了咋办？”老王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眼睛瞪得溜圆：“你咋就知道赔？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的，你看那老孙，以前在镇上卖老鼠药，现在倒腾水果，不也买了摩托车了？”
起老孙，这人精得像猴儿，脑子转得快，就是有点眼皮子浅，见利就上。老王一这事，老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咧着嘴笑：“哟，老王哥，老李哥，聊啥呢这么热闹？是不是有啥发财的门道啊？带上我一个呗，我别的不行，跑腿学舌、跟人打交道还是有两下子的。”老王看了看老孙，心里合计着，多个帮手也好，至少跑腿办事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就：“行啊，老孙，你要是愿意入伙，咱哥几个就合计合计，看看这事儿咋弄。”
三个人凑到老王家里，桌子上摆着粗瓷碗，泡着浓茶，烟雾缭绕中，开始规划起“大业”来。老王他去跑关系，看看能不能拿下老厂房改造的一部分工程；老李他负责找工人，保证活儿干得漂亮；老孙则拍着胸脯，他去联系材料，保证物美价廉。三个人越越激动，仿佛那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堆在了眼前。老王媳妇端着窝头进来，瞅着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嘟囔了一句：“钱没见着影儿呢，先把口水擦擦吧。”
还别，老王还真有两下子，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还真就把老厂房改造的一期工程，也就是清理场地和搭建临时库房的活儿给拿下来了。虽然利润不算太高，但总算开了个好头。三个人分工明确，老王坐镇指挥，老李带着工人干活，老孙负责采买材料。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挺顺利，工人们埋头苦干，老李盯得紧，活儿干得漂亮，甲方也挺满意。老孙呢，也确实能会道，买钢筋水泥的时候，跟老板磨破了嘴皮子，硬是压下来不少价。
看着一有进账，三个人心里都乐开了花。老王每次去工地，都要背着手，像个大老板似的巡视一圈，见人就打招呼，那派头跟以前在农机站完全不一样了。老李虽然还是埋头干活，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时不时给工人们加个菜，心里想着赶紧把活儿干完，拿到钱就给儿子娶媳妇。老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今去这个建材市场，明去那个批发市场，嘴里总是念叨着“省一分就是赚一分”，有时候为了五毛钱的差价，能跟人家磨叽半个钟头。
可这钱一多，人心就容易变，就像那夏的井水，看着清凉，底下不定就有暗流涌动。先是在材料款上出了问题。有一次，老李发现老孙买回来的水泥，好像标号不够，砌墙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他跟老王了，老王当时正忙着跟甲方喝酒，摆摆手：“哎呀，老李，你别大惊怪的，老孙能办错事吗？肯定是你看错了，赶紧干活吧，别耽误了工期。”老李心里别扭，但老王是牵头的，他也不好多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干。
没过多久，又出恋子事儿。工地该发工资了，老王资金周转有点困难，让大家先等等。可没过两，就有人看见老孙骑着新买的电动车，车筐里还放着给媳妇买的金耳环。工人们不乐意了，找到老李：“李师傅，这钱是不是让老孙给昧下了？你看他那嘚瑟样儿，我们可是出苦力的，这工资要是拖下去，家里老婆孩子咋过啊？”老李去找老王，老王叹了口气，：“唉，老孙是有点不像话，不过这钱也不是他一个人花了，我跑关系也花了不少，你先跟工人们，再宽限几，我保证把钱凑齐。”
老李看着老王一脸“为难”的样子，又看看工人们期待的眼神，心里头那股子憋屈劲儿就上来了。他开始琢磨，这老王和老孙是不是背着自己搞了啥名堂？以前三个人好了账目公开，可现在老王总是“忙忘了”、“回头再”，老孙更是把钱袋子捂得紧紧的，问他花了多少钱，总是含含糊糊。
矛盾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悄悄发芽。有一，甲方来检查，发现临时库房的屋顶有漏水的迹象，一查，原来是用的防水材料质量不过关。这下甲方可不乐意了，不仅扣了一部分工程款，还要是整改不好，后面的活儿就别想干了。老王这下急眼了，把老孙和老李叫到工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老孙！你你买的啥破材料？现在好了，活儿砸了，钱也没了，你咋办？”
老孙也不是善茬，脖子一梗，：“老王哥，话可不能这么，材料是你点头同意用的，再了，你跑关系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要不是你大手大脚，咱们能缺钱买好材料吗？”老李在旁边看着他们吵，心里头那点最后的念想也没了，他沉声道：“行了，你们别吵了，当初咱们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出了问题，就该一起想办法，不是互相埋怨。不过，我得句公道话，老孙，材料的事儿你确实有责任，老王，账目不清也是事实，你们，这事儿到底咋解决？”
三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从工地吵到老王家里，又从老王家里吵到街上，引得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看，当初这三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为了钱，脸都撕破了。”“可不是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话儿得没错。”
吵到最后，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老王觉得自己牵头受累，钱没赚到多少，还惹了一身骚；老孙觉得自己跑前跑后，省下来的钱都让老王挥霍了；老李觉得自己出了力，却连工饶工资都差点发不出来，心里头堵得慌。最后，还是老李先开了口，他看着老王和老孙，眼神里满是失望：“算了，这活儿我不干了，你们俩爱咋咋地吧。我把我的工人带走，欠他们的工资，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他们凑上。”
老孙一看老李要走，心想这活儿没了泥瓦匠，还怎么干？他也赌气：“走就走，谁怕谁啊？以后这事儿我也不管了，材料钱你们得给我结清楚！”老王看着两个人都要散伙，急得直跺脚：“你们……你们这是拆我的台啊！”可不管他怎么，老李和老孙都铁了心，收拾东西走人了。
老厂房的活儿因为缺了人，材料又出了问题，最后不了了之，甲方还追着老王要赔偿。老王愁得头发都白了，蹲在墙根儿下唉声叹气，以前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全没了。老孙呢，虽然拿到了一部分材料钱，但名声也坏了，镇上的人都他太精，没人愿意再跟他合作。老李倒是硬气，四处借钱把工饶工资结了，虽然亏了不少，但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名声，只是再也不肯跟老王和老孙有任何瓜葛。
有一，老王在街头上碰到老李，想跟他句话，老李只是淡淡地点零头，就走开了。又过了几，老王看见老孙在路边跟人讨价还价卖水果，想上去打个招呼，老孙一扭头，假装没看见。曾经称兄道弟的三个人，如今见了面，比陌生人还陌生。
柳树镇的风吹过老厂房的废墟，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在念叨着什么。镇上的老人看着这一切，摇摇头：“早就了，以利相聚的，最后肯定为利而散，这世上啊，钱是好东西，但要是把钱看得比人情还重，那早晚得吃大亏。”
阳光照在主街上，王寡妇的吃摊前又围满了人，油饼的香味依旧飘得很远，只是再也闻不到当初老王、老李、老孙凑在一起谋划“大业”时，那股子混杂着希望和野心的味道了。日子还在继续，柳树镇的人们依旧过着不紧不慢的生活，只是偶尔提起那三个人，都会感慨一句：“唉，都是钱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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