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巴陵血符
离开满目疮痍的长沙城,王凡循着掌心湘江血图印记的指引,与一队黄忠派出的精锐斥候乘快马沿湘江疾驰,直扑巴陵矶。越靠近目的地,左手腕那幅由百童怨魂与血晶戒指粉末共同熔铸的印记便越发灼烫,尤其是代表“岳阳”的那个黯淡红点,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持续散发着阴冷的怨念与刺痛,不断提醒着他那场残酷血祭的存在。
新突破的疫疠境让他对周遭环境中的“病”“死”“秽”之气敏感到了极致。空气中弥漫的、普通人难以察觉的淡淡血腥与怨毒,在他感知中却如黑夜中的火炬般鲜明。他无需地图,那股源自岳阳童祭的浓郁煞气本身,就是最清晰的路标。
三日后,巴陵矶已遥遥在望。此处乃湘江与长江交汇的险要之地,浊黄的江流在此碰撞、回旋,声若奔雷。时值汛期,江水汹涌,拍打着黝黑的崖壁,溅起的浪花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鱼腥与铁锈的怪异气味。
王凡命斥候在远处等候,独自一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登上临江的峭壁。左眼之中,疫疠境符印与因果瞳的残力同时流转,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色彩,只剩下黑白与交织其间的、代表不同“气”的色带。浓烈的血气与怨念如同一条污秽的暗红色飘带,从广阔的江面汇聚,最终钻入下方一个被茂密水藤遮掩的隐蔽洞口。那些水藤的叶片边缘,竟都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泽,显然长期被洞内溢出的血气浸染。
他凝神屏息,将心神沉入掌心印记,循着那根与洞内邪气连接的无形丝线,因果瞳之力轰然发动!
溯因追源!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时光仿佛在他眼前倒流。峭壁、江水骤然褪去,他的“视线”穿透岩壁,降临到三日之前,那个阴暗潮湿的洞穴深处——
景象清晰得令人窒息。
岩洞中央,诡异地燃着九盏青铜灯碗,灯油是凝固的暗红色血浆,燃烧时散发出甜腻腻的焦臭气味。昏黄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岩壁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十二具年幼的孩童尸体,被巨大的铁钩穿透肩胛骨,背对着洞心悬挂着。他们大半身子的皮肤已被剥去,露出鲜红颤抖的肌肉纤维和白色的筋膜,鲜血早已流干,在脚下汇聚成黑色的、粘稠的污迹。
一个身着破烂黑色道袍、身形干瘦的妖道,正站在一具童尸前。他手中握着一支用人腿骨磨制而成的“狼毫笔”,笔尖蘸取的,是一种从石台上青铜钵里舀出的、粘稠得拉丝的暗红色“墨汁”。那钵中之物,赫然是从孩童胸腔中活生生掏出的心脏榨出的脓血,再混杂了碾碎的朱砂与不知名的尸粉调制而成!
“乖娃娃,莫怕,莫挣扎…”妖道的声音尖细如枭,带着一种疯癫的愉悦,笔锋精准地在孩子裸露的背肌上勾勒着扭曲诡异的符文。每一笔落下,符文线条便渗出丝丝黑色的雾气,如活物般钻入肌肉纹理之中,引得那早已死去的尸身产生细微的、无意识的抽搐。“待符成之日,你们便是雨神座下的童子,享万家香火哩…嘿嘿嘿…”
王凡的因果瞳死死锁定那符文的轨迹——那正是“血雨降世符”的变体,其核心结构与长沙城血云涡心的纹路同源同质!而更令他道心震怒的是,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早已消散的残存意识碎片——绝望、痛苦、以及对父母最深切的呼唤。
“该点瞳了,开光见性…”妖道放下骨笔,从怀中取出一支锈迹斑斑的银簪,簪尖蘸满厚厚一层朱砂。他走向最左侧那具看起来年纪最、约莫只有五六岁的童尸。那孩子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凝固。当冰凉的、沾满朱砂的簪尖重重戳入他眼仁的刹那——
“爹爹…救我…”
一声细若蚊蚋、却蕴含着无尽恐惧与哀求的童声,竟真真切切地从那童尸口中溢出,回荡在阴森的洞窟中!
王凡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入手掌,一股冰冷的、纯粹的杀意自心底升起。因果瞳将这孩子最后的心念传递给他:他叫狗剩,是岳阳城外的渔户之子,去年大旱时被刘磐的亲兵以“祈福”为名强行从母亲怀中夺走,临死前最后的念头,是盼着出海未归的父亲能突然出现,救他回家……
妖道对这可怖的景象恍若未闻,甚至咧开嘴,露出一丝沉浸在邪法力量中的诡异笑容,继续用银簪勾勒着最后的符胆。当最后一笔重重刻在孩童咽喉处时,异变陡生!
岩壁上悬挂的十二具童尸同时剧烈震颤,背后那些以心血绘制的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血红光芒,光芒交织成网,将妖道彻底笼罩其郑他手中那支人骨狼毫笔突然脱手悬浮在空中,自动蘸取钵中血膏,飞至洞顶空白处,疯狂舞动,补全了那道巨大邪符最后的符胆——那个巨大的“雨”字!
当“雨”字最后一点落下的瞬间,那一点墨汁骤然活了过来,扭曲、膨胀,化作一双冰冷无情、碧色如深潭琉璃的竖瞳!
孙权的碧眼!
“呵呵…哈哈…快成了…主公…快成了…”妖道仰望着那对碧眼,脸上露出狂热的崇拜与痴迷,喃喃自语。但他浑然不觉,他自己的双手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剥落,转瞬间,一双血肉之手竟化作了森白的指骨!然而,这双骨手却仍在机械地、无比精准地推动虚空,仿佛有无形的线在牵引,继续完善着洞顶的符箓。
洞顶那对碧眼冷漠地转动了一下,射出两道凝实的绿光,精准地打在妖道那双白骨手上。指骨瞬间被染上一层幽绿色,动作陡然加快了一倍不止,甚至开始用尖锐的指骨尖端去刮擦坚硬的岩壁,将刮下的石粉与指骨缝隙中渗出的、墨绿色的诡异液体混合,增添到那血膏之中!
王凡猛地从这溯因之景中挣脱出来,左眼一阵刺痛,流下两行滚烫的血泪。他已彻底看清!这哪里是画符?分明是以十二童魂的极致怨念为燃料,以孙权那经过幽冥阁秘法加持的碧眼瞳力为引信,强行沟通、放大并引导早已被布置在长沙城下的雨师妾尸身与邪阵,最终催化了这场席卷荆南的血雨灾劫!这妖道,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悲的、被彻底操控的傀儡!
“破邪!”
王凡并指如剑,体内澎湃的疫疠煞力混合着一缕星陨境的寂灭之意,顺着因果瞳锁定的符文能量节点,隔空狠狠点向洞顶那对碧眼!
“锵!”
青蚨剑鞘感应到主人杀意,自发从怀中飞出,裹挟着归墟的幽暗死寂气息,化作一道乌光,轻易撕裂水藤屏障,直刺洞顶那对妖异的碧眼!
“嗤啦——!”
剑鞘末端与碧眼虚影接触的刹那,那由能量构成的符箓竟发出实质般的撕裂声!洞顶的“雨”字碧眼猛地一阵扭曲,仿佛吃痛般闪烁不定。下方,那妖道所化的干尸额头上,半张贴着的黄色符纸无风自燃,瞬间烧成灰烬,露出下面被一枚青铜棺钉死死钉入颅骨的景象!
那棺钉造型古朴,上面用阴刻手法清晰地刻着一个“孙”字!钉身缠绕着浓郁的土腥死气与军阵煞气,显然是从某座孙氏古墓中起出的殉葬之物!
王凡身形一闪,已踏入洞郑阴冷、腥臭、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却被他周身流转的疫疠煞力自动隔绝在外。他走到干尸前,目光落在那枚“孙”字棺钉和其下隐约可见的半张残符上。那符纸的材质和笔触,他绝不会认错——
乌巢符! 而且是幽冥阁核心人物才能绘制的高阶乌巢符,用于远程精准操控傀儡,汲取其生命力与魂力!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棺钉的瞬间!
“咔嚓……轰隆!”
干尸下方的岩壁突然剧烈震动,裂开一道丈许宽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个隐藏极深的祭坛。
祭坛由青黑色巨石垒成,布满水渍和苔藓。坛中央,一柄断裂的铁戟被供奉其上,戟身布满暗红色的锈迹,却仍能辨认出靠近戟刃处那个古朴的“孙”字铭文——这是孙坚的断戟!当年他于洛阳井中打捞传国玺时,正是持此神兵!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那断裂的戟尖之上,竟心翼翼地挑着一张泛黄的、质地特殊的麻纸。纸上用朱砂清晰地拓印着传国玺的印文——“受命于,既寿永昌”八个鸟篆大字赫然在目!
但王凡的目光,却瞬间死死盯住了“既寿永昌”中的那个“昌”字!
那本该连贯饱满的一竖,竟从中段开始,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暗绿色液体蚀出了一道清晰的、狰狞的裂缝!这道裂痕的形状、位置,与他之前在寿春时,于仁德之火中看到的未来幻象——那双股剑光刃映出的、预示着东吴孙皓亡国的传国玺裂痕,一模一样!
祭坛四周的石壁上,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字迹,皆是江东近十几年来各处发生的旱涝灾害记录,诡异的是,每一处灾害发生的具体日期,旁边都刻着一枚的“孙”字棺钉图案,仿佛预示着每一次灾,都伴随着一枚孙氏棺钉被用于某种邪术!
王凡背脊升起一股寒意,脑海中无数线索瞬间贯通,勾勒出一幅庞大而恶毒的阴谋画卷:
幽冥阁以乌巢符远程操控妖道这等弃子,用岳阳十二童祭这等残忍血食炼制血雨邪符;而孙权,则借其被幽冥阁秘法加持过的碧眼瞳力介入,以孙家祖坟起出的棺钉与孙坚的断戟为媒介,将这场血雨灾劫与传国玺的国运象征强行绑定!刻意蚀穿拓片上“昌”字,既是恶毒的诅咒,暗喻江东孙氏将颠覆汉室国运,也可能是一种窃取国阅邪仪!
而韩玄在长沙屠戮刘表宗族,一方面是为了用刘氏血脉滋养雨师妾尸身,最大化血雨威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嫁祸刘表,彻底搅乱荆南局势,为后续势力(很可能是江东)介入创造借口!
长沙城的“胎动”、赤珠中的少帝残魂、巴陵矶的血符…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终极目标:借灾人祸动摇汉室根基,同时激化曹操、刘备、孙权三方矛盾,令下彻底大乱,而幽冥阁则于幕后坐收渔利,甚至可能借此完成某种可怕的仪式!
“好深的算计…好毒的心肠!”王凡声音冰冷。他伸出手,心翼翼地将那半张乌巢符残片从棺钉下抽出,又将那枚刻着“孙”字的青铜棺钉缓缓起出。这两样东西,是揭露这场阴谋的关键证物。
就在棺钉离体的瞬间,祭坛上的孙坚断戟发出一声低沉悲鸣,断裂处竟渗出滴滴暗红色的、如同浓缩血液般的液体,滴落在祭坛石台上。液体并未散开,反而自动凝聚、蠕动,最终化成一个不断扭曲、却清晰可辨的血字——
“策”!
与赤珠中少帝血书、以及雨师妾最后嘶吼出的名字,如出一辙!
孙策!孙伯符!王凡眼中精光一闪。这位早已亡故的江东霸王,他的死莫非另有隐情?还是,他的影响力甚至在亡故后仍在延续?孙权所做的一切,难道与他的兄长有关?或者,这本身就是孙策死后布局的一环?
就在这时,左手腕的湘江血图印记再次剧烈灼烫起来!代表“岳阳”的那个红点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灰烬。然而,紧接着,上游方向的“湘潭”对应的红圈,却骤然亮起猩红刺目的光芒!
同时,在他识海深处,那枚自寿春之后便偶尔浮现的真传国玺投影,也再次显现。投影之上,“既寿永昌”中的“昌”字,那道被蚀穿的裂痕,肉眼可见地又扩大了一丝!一股国运流失的不安感掠过王凡心头。
“还有下一处…十二红圈,才破其一!”王凡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湘江上游。血雨虽在长沙被遏制,但这恶毒的因果链并未彻底斩断!若不及时阻止,湘江水系的十二处红圈祭坛将接连被引爆,每激活一处,传国玺的国运裂痕便会扩大一分,直至彻底崩碎,到时便是真正的下大乱,苍生涂炭!
他将乌巢符残片与“孙”字棺钉郑重收起,转身大步走出岩洞。洞口,黄忠派来的斥候队长正焦急等候,见他出来连忙上前。
“先生,洞内…”
“备快船,立刻出发,沿湘江上行,前往湘潭!”王凡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意志,“血雨的源头尚未根除,我们必须赶在下一场灾劫爆发前,找到并摧毁那里的祭坛!”
江风凛冽,卷起他墨色的衣袍。左手腕上,那幅血色地图印记在阴沉的光下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十一个光点如同十一只贪婪窥视世间的恶鬼之眼,悬于荆南大地之上,也悬于下气运之上。
王凡深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幽冥阁与江东势力绝不会坐视他接连破坏如此重要的祭坛。湘潭等待他的,恐怕不仅仅是另一个邪祭场所,更有可能是精心布置的杀局,以及更深、更黑暗的秘密——关于孙策之死的真相,关于孙权碧眼的来源,关于幽冥阁最终的目的……
快船离岸,逆着浑浊湍急的江流,向上游的湘潭方向驶去。王凡独立船头,身形稳如山岳。左眼之中,疫疠境符印与因果瞳的微光交替闪烁,不断解析、吸收着来自乌巢符残片与“孙”字棺钉中的邪异气息,将其转化为滋养自身道境的资粮。他能感觉到,距离疫疠境的圆满又近了一步。
而在他的识海深处,真传国玺的投影与巴陵矶祭坛上那张被蚀刻的拓片残影缓缓重叠。“昌”字那道扩大的裂痕深处,仿佛有一道模糊不清、笼罩在黑袍下的影子一闪而过——那影子给饶感觉,与他当初在铜雀台地宫感受过的、那位神秘莫测的幽冥阁主,极为相似!
王凡握紧了手中的青蚨剑鞘,鞘身冰凉,内蕴的归墟之力平静却深邃。
原来,这场席卷荆南的妖雨,从始至终,都是幽冥阁布下的一盘大棋。而江东孙氏,恐怕也并非简单的棋子或合作者那般简单……
湘江之水在前方咆哮,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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