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请了太医，是，是约莫，约莫就这几了！”
李嬷嬷想起自家姐的死，对费扬古的死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可念及福晋和几个阿哥……守孝，少不得瘦一圈，真是不值当又无可奈何！
宜修扶着床沿缓缓坐下，往事一幕幕浮现，额娘的死，觉罗氏的欺压、费扬古对柔则的偏爱……心里早就抹去了阿玛的存在。
费扬古的死，平心而论，宜修没那么伤心，这男人两世都不是一个好阿玛，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再多的伤感，经历过一世，也不会有最初的感伤了。
闻讯之初的惊讶过后，宜修嘴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若不是孝道在前，她都想笑出来。
病危好啊，这一病危，给了她脱身，给了胤禛和孩子们提前回京的理由。
这男人，两辈子总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儿。
李嬷嬷见宜修垂眸不话，以为宜修没缓过来，柔声而又心疼地劝慰她，“生死有命，主子莫要过于伤感，左右……他也就是那样，您委实没必要太过伤心！”
宜修故作愁眉不解，“嬷嬷，我，我有些担心，若是，若是他就这样去了，弘晖、弘昭岂不是要错过最后一面？”
“您的意思是，咱们该给草原那边报信，让爷带孩子们先回来？”李嬷嬷越越觉得有理，顿觉就该这样，“是了，毕竟是岳丈，爷是该回来露个脸，奴婢这就去传信。云儿，你好生照顾福晋，待马车备好了，你再扶主子出去，八月的晚风凉着呢，多备件披风。”
语毕，如一阵风般走了。
云儿憋出泪，劝道：“主子，您要保重自身啊，阿哥们还指望您呢。”
宜修骤然眼睛一亮，斟酌着开口，“对，你让人把弘晗、弘昕抱上马车，再留下人照看好格格们，咱们先走，亮了，再让宋、齐两位庶福晋安排一行人回府。”
“嗻，奴婢这就去！”
云儿一走，宜修就唤来祥子，让他立马去追回剪秋，给敏妃的那一份扣下来，十三府上的依旧。依敏妃的才智，一旦费扬古病重的消息传到蒙古，十三肯定会和胤禛、弘晖一块回来。
苦肉计，还是瞒着敏妃吧，康熙眼皮子底下还是要“真实”的，老爷子全身都是心眼子，万一敏妃知道了苦肉计，有些许差错，老爷子肯定……还是瞒着，确保后续一切反应都真实，消除潜在隐患为上。
毕竟，十四布的局，自己应对得当，要是老八或是老三横插一杠……那变数可就多了。
宜修迅速的调整好了谋略。
费扬古病危正当时，如此好的时机，一定要发挥最大效果。
子时的钟声刚刚敲过，费扬古卧房的大门随着宜修的到来打开了，半梦半醒的弘晗、弘昕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病危”的含义，也不知道他们睡梦中被抱来的缘由。
伯爵府曾经显赫一时，也曾门前寂寥，现在从里到外透着垂垂老矣的腐朽之气。
“你来了。”
费扬古气若游丝，语气确实不容置疑，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姿态，又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完全不似一个阿玛在问他的女儿，倒像是一个试图托孤的病弱家主。
宜修缓缓走上前，冷漠的眼神中透着寒意，仿佛眼前这人是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道：“我在想，你若死了，我哭还是不哭？”
这个答案费扬古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是从宜修嘴里出来后，他还是思维凝滞了一瞬。
许久，费扬古释然一笑，咳嗽着回答：“还是会哭的，因为我跟你额娘葬一块，总得给她上柱香。”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宜修不屑一顾，这男人，对她，对柔则，都没担起阿玛的职责，眼里只有自己。
要死了，想起来还有个身后名要考虑……哼，现在想起她额娘了，额娘被觉罗氏算计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躲在书房不敢出来，懦夫！
人之将死，费扬古刚才自己也在追忆琳姨娘（宜修的额娘），此时自然不别的话，他叹了一口气，拼力坐了起来，“宜修，坐。”
父女俩人生第一次坐在了一起。
宜修忆起从前。
费扬古并不管后院的事情，宜修很少能与费扬古上话。
被觉罗氏虐待时候，她总期望阿玛能来救她，一次又一次的期盼，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渐渐的，她懂了，这人不是她的阿玛，是柔则的。
上一世她的悲剧，有一半可以溯源到他这里。
如今，更不会对费扬古有什么父女之情了。
今日之事，也是她对费扬古物尽其用了。
对于她而言，费扬古的死，算是时地利人和，于她，于胤禛，于弘晖总是有利的。
“我和你额娘是在马场上认识的，两家是多年的交情，她长得好看，性子活泼……”
宜修挑眉：“你想如何？”
“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宜修，我再失败，也让你以费扬古之女的身份，去贝勒府当了侧福晋，总归没彻底害了你。柔则跳舞……这事儿我知道，但觉罗氏母家势大，我拗不过她，却也没支持她，生恩和亏欠，相抵了，这，你得认！”
宜修没话，只讪笑一声，眼中的讥讽不加掩饰。
费扬古没低头，可也没僵持，自顾自继续，“和你额娘合葬，是我最后的请求，你总得为你额娘身后香火考虑。五格和你感情好，他和伯爵府的将来我不操心，可你要答应我，不能忘了你出自乌拉那拉氏。作为交换，临终前我会把所有底牌都给你和几个孩子。”
宜修默不作声地点头。
“我欠你额娘的，会亲自去地府赔给她，咱们父女就这样了。”
“不然呢？我的阿玛啊，你可曾有一次坚定的站在我身后，有你这样的阿玛，多可悲啊！”宜修起身，把弘昕、弘晗留下，她和费扬古就到这儿了，但孩子们和郭罗玛法之间，还有话未。
待胤禛把弘晖、弘昭带回来时，已经是费扬古头七了，宜修神情淡漠独自坐在未出阁前的楼池塘边，看着胤禛，对着弘晖道：“额娘和你阿玛，幼时缺失的，都给了你和弟弟们。”
胤禛紧紧抱着宜修和弘晖，点头附和，“你的双亲，比额娘、阿玛的双亲更好。”
宜修和胤禛对望，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失落与庆幸，失落于父母的失职，庆幸于自己没在父母角色上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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