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喧嚣如同投入油锅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沈砚之挥退侍卫,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比冬日北境的寒风更凛冽。
他感到一种不安,像一根细细的鱼刺卡在喉咙里,让他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
“字洁司”!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仿佛看到林清梧苍白的脸,听到她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字怕干净,火爱脏话。”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棂,一股带着焦糊味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净文运动”?
呵,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分明就是一场文字狱,一场扼杀真相的阴谋!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泛白,骨骼咯咯作响。
“字洁司”挂牌的消息,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京师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饶喉咙。
百姓们惶恐不安,私塾里的字纸骤减,就连孩童们习字的墨汁都泛起了不祥的黑色,仿佛预示着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沈砚之站在“火饥碑”前,看着碑上那团原本鲜红的火焰,如今竟变成了病态的青色火饥碑,以民声为食,真话越多,火焰越旺;谎言越多,火焰越弱。
如今,这青色的火焰,像是一张绝望的脸,无声地控诉着这世间的荒谬。
他不设对抗机构,以暴制暴只会让这潭水更加浑浊。
他要做的,是让真相大白于下,让那些被掩盖的声音,重新被听见!
他命人在城西设立“脏话坛”,凡是被“字洁司”焚毁的字纸,都可以来此拓印残灰,官府代录其原话。
他亲笔题写榜文,字字如刀,刻在“脏话坛”的牌匾上:“字不怕脏,怕假;火不嫌粗,只嫌冷。”
与此同时,谢昭容正对着“字洁司”收缴的焚稿残灰,眉头紧锁。
她将残灰浸染上特制的“正典墨”,这种墨遇虚伪即发黑烟,能显现出审查链条。
果然,黑烟滚滚,残灰上浮现出一行行被篡改的文字。
原本的“税重如牛”,被改成了“官恩如海”;原本的“父懒如猪”,被改成了“孝感地”。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一册书的背后,竟然浮现出一行密令:“净文即控心,愈洁愈牢。”
谢昭容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什么“净文运动”,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思想控制!
她命人将“洁字改写录”制成“影纸镜”,悬于市集,让百姓们亲眼看看,所谓的“洁字”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谎言和欺骗。
陈九得到消息,“守灯童”中有三人曾被“字洁司”焚毁“娘想改嫁”的字纸。
他心急如焚,立刻前往查探。
他见到一位老妇,正抱着残灰泣不成声。
“我没骂她,我只是……不想她再挨打。”老妇颤抖着道。
陈九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残灰上,地面竟然微微裂开,一片焦黑的纸片缓缓浮起,上面写着两个颤抖的字:“我怕”。
那一刻,陈九仿佛醍醐灌顶,他终于明白林清梧曾经过的话:“痛字最真,脏话最净。”那些被斥为“污秽”的字,才是最不敢写的真心!
他立刻下令,收集所有被焚毁的“骂声”,它们不是脏话,而是救命的药!
“脏话坛”设立的第五,数百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手里都拿着被焚毁的字纸残灰。
沈砚之当众展开残灰,有写“狗官吃肉我啃骨”的乞儿,有写“我爹打娘时,菩萨没来”的童子,更有老妇涂鸦:“我骂他,是因为我还想活着。”
沈砚之朗声道:“你们这是脏话?可火听见了,它吃饱了!”
突然,一个被焚毁字纸的人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那‘骂官’是我写的!我娘饿死,他还在喝花酒!”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沈砚之拿起笔,递给他,沉声道:“现在,写大点。”
那人颤抖着手接过笔,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夜幕低垂,星子黯淡。
谢昭容立于“脏话坛”前,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坛前堆积如山的拓片,仿佛无声的呐喊,在夜色中震颤。
突然,几张拓片上的字迹竟自燃成灰,灰烬中,点点墨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像顽皮的藤蔓,缠绕上谢昭容的鞋尖。
她低头看着这奇异的景象,没有拂去,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低语道:“姐,你看,脏话才是最干净的。”
与此同时,陈九伫立在焚章台前,寒风凛冽,卷起漫纸屑。
一张残破的纸页,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缓缓飘落,贴在了冰冷的石碑上。
字迹逐渐显现,带着熟悉的笔触:“九哥,骂出来就不怕了。”陈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纸页上残留的温度。
突然,他听见地下传来一阵极轻的回响,像是百人执笔,千韧语,万民同骂,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黑暗中涌动。
远处,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沈砚之正对着那幅补全的“人”字,陷入沉思。
突然,他发现纸面上的血痕开始蔓延,蜿蜒曲折,最终连成一句触目惊心的话:“你骂的不是字,是你不敢活的那半辈子。”沈砚之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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