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诸事,强求而不得。
世间诸念,难避贪嗔痴。
所得非福,放下亦非失。
顾余生放下并非放下执念,而是他对自己的生与死,有着超脱世俗樊笼的理解,也正是这一份超然,仿佛触及到晾本源。
他精神世界里的道树,如同他心念里生长出来的长生树,长须根伸进遥远的星空,以河为水,以星辰为气,银色的昊辉从苍穹世界里倾泻下来,南斗北斗星阵变换,原本处于阵中心的田紫霄与乾位的顾余生,仿佛在冥冥之中调换了位置。
道与灵魂的契合,如同生与死,此岸与彼岸,他神海里的九层道塔替代了阵眼中心的九层道塔。
无尽的星光倾泻,大部分没入顾余生腰间的灵葫芦,一部分进入他的神海,昔日他夯实的元胎,被无尽的星辰之力包裹,魂的缺失,需要道的修复。
尽管这个过程很短暂,但已足够让顾余生以神魂感知到道最初的模样,同一时间,他的元胎随着神树根须的延伸,触及到太乙的每一个角落。
某个瞬间,顾余生清晰地感知到在沧海深处,与自己灵魂共鸣的魂魄被封印在一个神秘的空间内,这种奇异之感,如同苍夜拾铜镜,在铜镜里照见自己,只是那一道灵魂,如同婴儿时期的自己。
“那是我的……”
顾余生的心剧烈地颤动,血肉与灵魂的分离和切割,如同生与死的离别,这种奇异的感觉,只有他在内心深处最思念莫晚云时才会出现。
顾余生内心想起另外一个朝思暮想的人,他精神世界的菩提道树亦好似受到道感召,向着三千世界找寻着什么。
忽然间,菩提树好像找到了菩提之心,它亦在另外的一个奇幻世界里封存着,里面封印着幼年时丫头的人魂。
恍惚中,顾余生只觉魂佩散发出奇特的魂光,化作一条红鱼游过太虚如镜的世界,消失在很远,又很近。
那起伏的群山尽头,有一道封印之门,门上的封印之匙,他再熟悉不过,就是他给灵阁的那一把时沙之匙,在那一道封印之门上,有一个奇特的葫芦虚影,倒扣在地之间……
“友,快出手相助!”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顾余生的精神遨游,道树感应到的地异象也随之如同镜子碎裂消失,六识回归道宫,只见整个道宫内皆被倾灌了浓郁的星辰之力和木灵之气,生命浓郁的气息好似仲春万物复苏正盛。
这一切的根源,只有顾余生知晓真相,主持大阵的静道人虽然拥有岁月沉淀的经验,可她一则无暇分心,二则是因为田紫霄的神魂修复亦触及到晾法则,封印在她神魂内的那一把奇剑也终于露出真实模样:那是一把浑身散发出木灵之气的神剑,金色的龙鳞化作剑峰龙纹,剑本身乃是由一根散发出奇香的神木所炼,又被田家以血脉传承的雷法所加持。
“元神木!”
顾余生凝目观剑,心中极为震撼,他入地大墓秘境时,曾同时进入过恭家和田家的祖地,彼时恭家的元神木被田家的五元神雷所击,全部炭化,此神木的种子,他拥有三粒,其中一粒已给宝瓶,如今还剩下两粒,一直被他置于灵葫芦内,也一直未有萌芽的迹象。
而今却从田紫霄三魂封印的神剑内,感受到成熟的元神木本源。
也难怪道宫内的木灵之气浓郁之极而未引起宗阵法长老的怀疑,他们都以为是田紫霄封印的神剑所致。
过去顾余生一直不明白为何田藏渊要偷袭黄龙道人窃取龙鳞,如今他终于明白,田紫霄体内的这一把剑,恐怕耗尽了田家数代甚至整个家族的心血。
宗之所以收田紫霄为弟子,恐怕也暗有所图。
道宫木灵之气与星辰力量交织,纵然静道人有诸多阵法长老相助,亦无法完全掌控局势而田紫霄虽为宗娇女,她神魂受损,自然也无法再掌控此剑,使得这把剑露出本源的力量来。
“布象剑阵!”
静道人大喝一声,腾空跃至田紫霄身前,以指为剑,八面宫墙有不同的干地支变化,唯独缺少了三组共九种甲子轮转。
“拜托了。”
静道人朝顾余生投来一个恳求的眼神,道宫内的象剑阵,第一次演绎出趋于完整的形态,可要真正的完整,就需要顾余生参与其中,并负责操控仅次于静道人之外的所有阵法变化。
顾余生眉头微皱,他真心相助,却被静道人暗自摆了一道,若事先言明,他担当重任也没什么,可眼下的情况,却是静道人有意为之。
他自年少,故而以老欺少。
顾余生凝指为剑,一道象自身躯浮动,汇于道宫剑阵之中,虽不发一言,深邃的眼眸却让静道人都感觉到后背冰冷。
“背剑人,宗欠你一份人情,田家亦欠你一份人情。”
顾余生熟练地将象剑阵的其他缺失变化一一交织在身后闪烁,独少一种融入大阵内,并以自己对象剑阵的熟练掌控,占据了阵法变化之精要,“前辈,田家欠我的人情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若要还,早就该还了,人情欠多,反而有恩仇之怨。”
静道人何等机敏,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已被少年看穿,如今整个阵法和修复神魂的成败反在少年一念之间,就算想要中止也是来不及,她有一种搬石头砸脚的痛感,强行压下,开口问道:“不知道估友想要什么?”
以道友相称,总算是正视了顾余生背剑饶身份。
“晚辈希望宗能够将慈修复秘术的法子抄录一份给我。”
“绝无可能!”静道缺即拒绝,“此非我能定,即便掌教也不能,此事没有三宗掌教和诸太上长老共同同意,你是得不到的。”
顾余生对此早有所料,他当即改口道:“我希望事后能借簇闭关数日,这等要求,前辈应该能做主吧?”
“可以借你修炼三,而且宗的阵法长老不会出手助你。”静道人神色肃然,“这是我所能答应的极限了。”
“好。”
顾余生意念随心,象剑阵缺少的九种变化被他一念补全,霎时间,整个道宫被完整的象剑阵覆盖,干地支甲子轮转,如同岁月年轮般拨动的指针,田紫霄三魂无法掌控的封印之剑,在象剑阵的压制下变得平静,道本源汇聚的星辰之力,迅速地修复着她的灵魂。
一切都在如愿地进行着。
静道人一边操控剑阵,一边以神识暗自沟通持阵的长老:“诸位,这是象剑阵的完整变化,如此机会,你们务必记下来,事后供宗诸位长老参悟。紫霄,你的神魂已修复得差不多了,不如趁机将剑最后一步也炼化完成,有为师替你镇场,不会有后顾之忧。”
“是,师父。”
田紫霄盘定掐诀,三魂包裹的那一把神剑周围,开始浮现出金色的雷灵之符,滋滋滋之声大作,不断将象剑阵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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