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降良才（2）
事实证明，若非有治世之能，龙椅也没有这么好坐。
赵堃对如今的局势很有些头疼。
谢清站在他身后，用巧劲儿慢慢替他揉按着头，轻声安慰道：“这偌大的江山，先帝也未曾事事如意，陛下还年轻，不必如此心急。”
赵堃有一种强烈的德不配位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还不能在人前展露出来。
或者他曾一度怀疑，前朝也未必没人知道，或者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他并非帝王之才，正因如此，他们才非要扶他上位不可。
若是老九登了基，这些文臣绝对拿捏不住他，更别提左右他的决策了。
可若是老九，如今会怎么做呢？
赵堃想不到，他只能请谢清帮忙理政。
谢清理政时极有分寸，会提前先将所有奏折做出一个筛选，不重要的，便模仿赵堃的字迹打发了，重要的才会同他“商讨”。
是商讨，赵堃自己心里很明白，这是因为谢清无法随他一同去前朝，若是面对百官的逼问，她必须先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给赵堃听。
赵堃觉得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来回穿插于谢清与百官之间。
太后最开始是很不满的，但后来也不得不默认他们如此。
毕竟赵堃是的的确确没有治国之才。
后来太后薨逝，也是谢清主持的祭典，守灵满七日，赵堃在太后灵前痛哭。
谢清抱着他的头，轻声安抚道：“为人君者，不必事必躬亲，只要能知人善任，自有能臣替您治理好江山。”
她是最明白赵堃为何如此大压力的。
赵堃问起：“这偌大朝堂，人人心中皆有私心，士族、文臣，朕要如何用人？”
谢清便道：“臣妾亲自养大的弟弟，总能替陛下效劳。”
赵堃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单子寅。
单子寅是单廷昉的独子，但自幼体弱多病，因被先帝忌惮军功，单廷昉也没打算带儿子去西南军营，因触子寅在京城里，大多数时候是跟着谢清长大的。
众人皆知的是，这个将门之子体弱多病，不善武功，诗书也一般，反倒是擅长刺绣。
怎么听都不像个能堪当大用之人。
谢清看出赵堃的犹豫，适时补充道：“子寅也到了适婚年龄，如今陛下最大隐忧便是国库空虚，边关真要打仗，总还是要军饷的。”
赵堃经她这样一点，很快就明白过来。
京中如今最有钱的，便是迎春笑，只不过他们府中情形如何也没人很清楚，不知是否有能与单子寅成亲的女儿？
很快单子寅便带着消息入了宫：“陛下，迎春笑有一女名程程，可与臣婚配。”
赵堃这时候却犯了难：“将门虎子，与商户女成亲，朕来指婚，恐怕不大合适。”
“陛下想摆脱士族掣肘，能倚靠之人并不多，商户地位卑微却财力雄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谢清道，“至于指婚缘由，将子寅弱势添油加醋一番放出去，还能有士族女愿嫁入将军府？”
到那时，单子寅是陛下独宠的皇后娘娘亲自抚养长大的适婚男子，总要成亲才是，商户女便是个不错的选择，还能借此麻痹群臣，让他们都认为陛下是个宠爱女冉荒唐地步的昏君。
只是，这又要如何让大家看不出来，这桩婚事是皇家想要的，而非刻意安排呢？
除非，这个商户女不只是出身不好，还有别的令人不齿之处。
单子寅微微一笑道：“陛下放心，我已打听到那姑娘喜欢些拳脚，只需几日，京中便能传遍，她是一只母老虎。”
赵堃：“……”
平心而论，他后来重用单子寅，与单子寅是被皇后亲手养大的，可以毫无关系。
单子寅虽然不是很擅长武功或者是作战，但他擅长的别的本事可太多了，于赵堃而言，简直是个宝藏。
这桩婚事让整个京城都跟着讨论不休，关于赵堃其实是个昏君这个消息也开始甚嚣尘上。
若是赵乾如此行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必定有所谋划，如此只不过想暂时掩人耳目、麻痹敌人罢了。
但是赵堃如此，就没有人怀疑。
赵堃有时深夜醒来，看见谢清还在替她处理奏折时，也会忍不住心中感慨，这真的是没有人怀疑吗？
这根本就是事实。
赵堃就是个昏君，朝政之事要仰仗皇后处理，朝堂上的腌臜勾当，需要单子寅去善后和掩人耳目。
他是死是活，或者是不是他来当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换句话，眼下的大楚离不开皇后谢清，也离不开单子寅，唯独可以离得开他赵堃。
还好。
赵堃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是他娶了谢清，还好谢清还为他带来了一个可贵的良才。
真是佑我大楚啊！
边关战事不停，单廷昉忽然阵亡，在朝中最无人可用之际，又是单子寅和迎程程夫妇二人挺身而出，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但好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有些事变得不大一样了。
谢清有孕，让赵堃很高兴，也因此更不愿处理那些他根本处理不过来的朝政之事。
“陛下，”谢清是全下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臣妾再看会儿折子，您先歇着。”
只要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没觉得有什么羞耻感的话，这样的日子其实还挺好过的。
尤其是谢清是一个很有分寸感和界限感的人，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替赵堃做了多少事，而变得自大和狂妄。
她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还十分低调的谢清。
赵堃有时候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直到有一，他看到了谢清收起来的一块旧帕子。
忽然一下如同五雷轰顶。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赵乾。
单子寅竟然也私下同赵乾有来往。
他甚至还曾经是赵乾的伴读。
这些都是从前因课业不好，不被父皇允许去御书房念书的赵堃不知道的事。
谢清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捧着那块帕子在发呆。
她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坐过去。
赵堃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有些不知道该些什么。
到最后还是谢清率先开口：“真有那一日，我能保住陛下骨肉。”
既然如此，赵堃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朕今后绝不再问为什么。”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我。
可你的的确确，正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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