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那放假，唐丽美早上醒来坐在床上，突然很想奶奶。
这时距离唐老太太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才开始怀念奶奶对她的好。
“爸，咱们今不去扫墓吗？”
唐进宏皱了皱眉，“扫什么墓？”
唐丽美眨眨眼：“给奶奶扫墓啊……”
唐进宏不耐烦道：“你奶哪有墓。”
“奶奶为什么没有墓呢？”唐丽美：“我同学都去扫墓了，清明节不是应该去扫墓的吗？咱们家怎么从来不去扫墓啊？”
“你奶奶没有墓，给火化了。”唐进宏解释道：“现在提倡火化，节省土地资源，保护环境，以后大家都会火化的。”
唐丽美想了想，问：“那烧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有骨灰。”唐进宏随口回了一句。
唐丽美问：“那奶奶的骨灰呢？”
“……”唐进宏偏头看了女儿一眼，默了几秒，回道：“洒江里了。”
总不能告诉女儿骨灰被爷爷倒进尿壶里了吧。
“哦……”唐丽美蔫头耷脑的，她看了眼父亲的脸色，委屈巴巴地：“爸，我想妈妈了，妈去哪儿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呀？”
唐进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作业写完了吗？饿了自己做饭吃，别在外面乱买东西，这个月不给你零花钱了，家里有菜有米有面，做点吃的也不难，钱省着点花。”
唐丽美声：“我不会做饭呀……”
“挺大个人了，你会啥？”唐进宏用力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双双和雪梨都那么会做饭，你缺胳膊还是缺腿儿啊，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唐丽美垂下脑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哭哭哭，没出息的玩意儿，就知道哭。”唐进宏气闷得坐在床尾抽烟。
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隔壁屋传来咣咣咣的响声。
唐丽美为了讨父亲欢心，把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开口换了个话题，“爸，爷爷最近有点奇怪。我看他睡觉的时候，把腿抬得老高，然后往床上砸。”
唐进宏愣了愣，随后：“老人家岁数大了，可能肌肉控制不好。”
唐丽美问：“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呀？”
“不用。”唐进宏想也不想道：“去医院也治不了。”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唐进宏不得不去看了一眼。
唐老爷子正在拿头撞衣柜，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
唐进宏把人强行摁到床上，在老父亲头上贴了块医用胶布。
老爷子目光浑浊地看了儿子一会儿，渐渐恢复神志，起身去逗鸟了。
唐进宏轻叹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爸，我能去找哥哥玩吗？我想大哥和二哥了。”
唐丽美最近莫名的心慌，不知道为啥。
两个哥哥各自成家之后，都很少来大杂院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看看，只往厂里打电话，跟唐进宏简单地拜了个年，很忙不回家了。
唐丽美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哥哥们了。
“成就想着玩，你大哥二哥哪有时间陪你玩！”唐进宏甩手出了门。
唐丽美不想跟脑子不好使的爷爷呆在家里，打扮了一下也出去玩了。
唐老爷子跑到院子里瞎溜达，嘴里嘟嘟囔囔，自自话。
他看到厨房里有人，就走过去，直直地盯着人看，“你是谁？”
唐雪梨关了火，跟老头子对视着，淡声：“邻居。”
“不，不是邻居。”唐老爷子不停地摇着头，“你是来要我命的，你是索命鬼，你不是好人。”
唐雪梨往外走了几步，跟老头拉开了距离。
唐老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激动起来，他朝唐雪梨伸出手，猛地冲过去，“我要掐死你！”
唐雪梨推了下唐老爷子的手臂，闪到一边，快步回到东屋，锁上了门。
夏金花和唐双双都在家里。
她们齐齐地看过去。
唐双双问：“怎么了？”
“爷爷精神出问题了，你们离他远点，不要跟他搭话。”唐雪梨透过窗户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唐双双凑过来跟着一块儿看，“爷爷怎么了？他自己什么呢？”
“不知道他在什么。”唐雪梨沉声道：“刚才他要过来掐我脖子，嘴上还要掐死我。”
“我的妈呀！”唐双双倒吸一口凉气，“雪梨你没伤着哪儿吧？”
“没有，我躲得快，他没碰到我。”
唐雪梨很担心老头儿会对妈妈和姐姐动手。
精神不好的人发起疯来，力大无穷，杀伤力巨大。
“爷爷是不是疯了？”唐双双也很担心。
没人知道唐老爷子怎么突然就疯疯癫癫的了。
大杂院里的人全都避之不及，不敢在院子里多呆。
唐雪梨本来打算气暖和了把白莲心之前住的房子拾掇一下，自己住进去。
她看书看报睡得晚，又会早起去跑步，容易影响同屋的妈妈和姐姐休息。
但眼下爷爷变成了定时炸弹，她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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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珍去设计院家属楼，赵红叶实在受不了，便收拾东西偷偷溜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直接人间消失，没了踪影。
贾珍珍开心没两，唐进宏就找了过来，二话不把她暴打一顿，拉回了家。
“唐进宏，你就不怕我去厂子里闹吗？”贾珍珍咆哮道。
“闹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丢了工作，你就不会丢工作了？”唐进宏冷着脸，“咱俩都没工作了，谁养活丽美？丽美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个当妈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毁掉这个家吗？”
“我毁掉这个家？”贾珍珍一脸不可置信。
唐进宏揉揉眉心，“你安生一点，给孩子好好做饭，等丽美高考完再其他的。”
贾珍珍还是那句话：“我要离婚。”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甩过来。
“我把话放这里，我不点头，你这个婚就离不成。你不怕丢人现眼，不怕丽美在外面抬不起头，你就闹，使劲儿闹！”
唐进宏死死地攥着贾珍珍的手腕，“你敢跑，你女儿就会变成没妈的孩子。你走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丽美找后妈了。我跟我弟弟不一样，我有本事，在厂子里立得比他稳。我不会被辞退，到时候只有你会变成泼妇，变成疯子，变成没人要的弃妇，变成遗弃女儿的狠心妈妈，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贾珍珍感到一阵阵的心慌，她盯着发紫的手腕，感到某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唐进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
唐丽美回到家，看到母亲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她跑过去抱住母亲，雀跃道：“妈，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呀，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可想你了。你是去南方出差了吗？是不是可远了，我听去南方要坐好几的火车呢！”
贾珍珍看着女儿，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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