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城的瓦砾堆里，冻土凝结着黑褐色的血痂。88 师士兵们哈着白气调试高射炮，炮管上的冰霜簌簌掉落。陆沉踩着半截生锈的刺刀，弯腰捡起烧焦的军旗残片，布料上 “抗联” 二字被硝烟熏得只剩斑驳墨迹。远处际突然传来金属撕裂般的引擎轰鸣 —— 倭军的九七式重型轰炸机群，如同贴着雪幕滑行的铁灰色秃鹫，正展开新一轮绞杀。
“标尺 2000 米，三点钟方向！” 陆沉扯着嘶哑的喉咙嘶吼，三三夜的硝烟早已将声带灼得像砂纸，“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浪费一发炮弹！” 他余光瞥见新兵张冻得发紫的手指正颤抖着装填弹药，枪栓碰撞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子，握紧了！听我哨声！”
六架轰炸机组成楔形编队压过来，机翼下挂载的 500 公斤航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青芒。陆沉死死盯着敌机腹部的樱花标志，直到对方进入 37 毫米高射炮的有效射程，猛地挥下手臂。霎时间，八座炮位同时怒吼，曳光弹编织成火网撕裂苍穹。一枚炮弹在敌机群中炸开，金属碎片如雨点坠落，但更多的炸弹还是撕裂空气，朝着城头倾泻而下。
“卧倒！” 陆沉将身边的通讯员乒在地，气浪裹挟着砖石掠过头顶。硝烟散去时，他看见百米外的三号炮位已成废墟，炮手王半截身子嵌进冻土，手里还死死攥着未发射的炮弹。“把备用炮推上来！医务兵！快救人！”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指腹蹭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夜幕降临时，倭军的攻势反而愈演愈烈。探照灯的光柱在云层间交错切割，将残破的城墙照得惨白如骨。陆沉站在用铁轨和枕木搭建的了望塔上，望远镜里，倭军的运输汽艇正沿着图们江支流缓缓驶来，铁皮船身堆满怜药箱，船头架着的九二式重机枪闪着幽蓝的光。
“通知炮兵连，目标江心运输船！” 他对着传令兵咆哮，“绝不能让这些豺狼登岸！” 话音未落，三架零式战斗机突然从云隙间俯冲而下，7.7 毫米机枪喷出的火舌瞬间扫过城头。了望塔剧烈摇晃，陆沉单手死死扣住锈蚀的栏杆，看着下方一名炊事员被打成筛子，铁锅扣在脸上，还保持着盛饭的姿势。
“步枪连，给我对空射击！” 他夺过身边战士的汉阳造，对着盘旋的敌机连续扣动扳机，“瞄准机翼根部！打！都给我打！” 黑暗中，无数枪口的火舌此起彼伏，与倭军战机的曳光弹织成死亡之网。一名老兵抱着歪把子机枪，站在城墙垛口疯狂扫射，直到被敌机咬尾击中，整个人化作火球坠入护城河。
次日破晓，倭军改变战术，改用九六式轻型轰炸机进行超低空突袭。螺旋桨卷起的气浪掀翻屋顶茅草，机身几乎擦着城墙上的冰棱掠过。陆沉望着越来越近的敌机，突然扯开衣襟：“把所有手榴弹集中起来！工兵连，准备掷弹筒！”
当敌机第三次俯冲时，二十具掷弹筒同时发出闷响，上百枚手榴弹拖着白烟腾空而起。其中一枚精准命中领航机的油箱，火球坠地的瞬间，照亮了飞行员惊恐的面容。但倭军的报复随即而来，150 毫米榴弹炮开始覆盖轰击，城墙的缺口不断扩大，砖石崩塌声混着士兵的惨叫回荡在废墟间。
“用沙袋和尸体堵住缺口！” 陆沉拄着断枪，看着工兵连的战士们在炮火中搬运物资。新兵张腹部被弹片划开，肠子顺着指缝滑落，却仍咬着牙将最后一袋沙土推进缺口。他倒下时，双眼还死死盯着空，瞳孔里倒映着燃烧的军旗。
第三黎明，倭军孤注一掷，集结了所有可用战机。燃烧弹如陨石般坠落，整座城市瞬间化作火海。陆沉的右腿被坍塌的砖墙压住，鲜血浸透了棉裤，却仍挥舞着步枪嘶吼：“兄弟们！我们已经守了三三夜！只要再撑过这一波，苏司令的援军就到了！”
就在火势最凶猛时，东北方向的际突然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陆沉艰难抬头，热泪混着血污滚落 —— 承德机场的 74 架新式战机正编成雁形阵压来，机翼下的火箭弹拖着尾焰，如同复仇的流星划破苍穹。
“开火！给我往死里打！” 他挣扎着站起来，举起步枪朝射击，“抗联的兄弟们，我们的救星来了！” 城墙上的高射炮再度怒吼，与空中的战机形成立体火网。倭军轰炸机在爆炸中纷纷解体，燃烧的残骸如黑雨般坠落，将雪地染成刺眼的焦褐色。
当最后一架敌机拖着浓烟坠向图们江，陆沉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滚烫的城砖上。他望着身边幸存的战士们，看着远处依旧飘扬的军旗，嘴角缓缓扬起：“我们...... 守住了......” 随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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