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并不凌乱，伴随着其他一时辨不清的声响传来。听上去似乎只有一个人，但那人仿佛走起来有些吃力，步伐较慢，始终没有出现在几饶视线里。
早已起身的语兮摆手让木玲跟紧自己，她不确定来者是否善类，那么贸然招呼暗卫，反容易惊动对方，引发麻烦。
因着声响是从主位面对殿门的左侧某处传来，是以语兮的座位反是距离最近的一处。燕晴慌慌张张的跑到查芝箬身边，敏璃想要探看，却被查芝箬死死拉住。
正当语兮转首欲对敏璃报以一个安抚的眼神时，就听一声威严却略乏中气的稍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废物，哀家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
哀家？竟然是太后！
语兮的心蓦地一沉，身子已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
她不是没有想过回来就意味着她一定会和太后，和这个与她父母分离有直接关系的女人碰面。
她要和祁轩在一起，就不可能绝对避免和她发生接触。只是，她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会在没有他的陪伴，甚至自己都还未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当下和太后相遇。
语兮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有些跟不上思路，她理不清头绪，至少在那架轮椅推近的这段时间里，她找不到方向。
从太后上次回宫至今，已然大半年过去了。虽时间隔得太长，她此时出现在宫里也没什么奇怪。可年节因为皇帝在外都未曾回宫的她，错过了万寿节，紧接着就没有征兆的出现在景仁宫？
这无论如何都十分可疑。
这里是景仁宫，处于紫金宫的深处，即便只算皇城距离，从穆廷寺过来单程最快也要半日功夫。何况太后本就腿脚不便，驾马不可能，进入皇城也该早有消息。
是他忘了同自己？还是他根本也被蒙在鼓里？
“儿臣参见太后，太后千岁。”查芝箬尚在震惊当中，同样不明白太后怎会悄无声息的从自己的宫宇内出现。
但既是太后而非什么危险之人，想到或许可以借此机会铲除语兮这个绊脚石，查芝箬很快定神行礼，也不介意方才太后的责骂，心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将语兮给处置了。
查芝箬之后，敏璃燕晴甚至木玲俱都一边按下心中惊异，一边规规矩矩的向太后行礼，这就导致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语兮显得不仅怠慢，还颇为嚣张。
她下意识眯眸观察着逐渐靠近的太后及她身后推动轮椅的婢女，不是之前见过的白浅，而是另一位女官。如果上次御鸾池外的偶遇不是白浅偶然回宫，那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太后的？
不等语兮判断出这里的先后和可能的内情，她就感觉到有人正大力的拉扯着她的衣袖。
她有些奇怪的顺着力道看去，才发觉木玲直对着她摇头，还用眼神示意着什么。
女子皱了皱眉，刚要张口问些什么，刚刚的那道声音再度入耳。
“见了哀家，你还不行礼请安吗？”太后端坐在轮椅上，尽管她双腿俱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她依旧想表现出自己太后的气势，尤以那犀利而带着杀气的眼神为代表。
遭人责问，又是长辈，语兮不自觉的生出一种错都在她的意识。但她刚抖了抖衣袖预备行礼，绿眸触上太后的眼神，就蓦地清醒了过来。
对方面对自己没有半点惊异之色，这跟当初她假装失忆时与太后的第一次碰面完全不同。
那时她不明真相，太后却有些微的慌乱。知晓身世后，她明白那是因为太后在自己脸上看到了母亲的痕迹，她意外有人跟母亲相像，或许惧怕，但未必有愧疚。
然而这次，就算她还记得这张脸，也该认为这张脸的主人已于那场大火中辞世。何况她的眸色也变了，即便有洛筠的铺垫在前，这接受能力会否......
“太后听了这许久的墙根，怕是早清楚我是谁了吧？”想通这点的语兮知道讨好已经没有了意义。不管作为柴语兮还是洛筠，眼前的这位长辈都不会多喜爱自己。
“哼！当年你没死，那是你运气好。你搅得我儿心神不宁，居然还敢回来？”太后着猛的拍了一把扶手，“上次的药没要了你的命，哀家就该想到你这个女人不一般。”
语兮垂眸看着轮椅上的太后，轻轻哼了哼，“现在你明白了？我有医术傍身，早就知道你在哪里给我下了什么药。”
太后似乎对此颇不能释怀，眼眸横向查芝箬，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那么好的机会都能被你浪费，一个两个的，真是不中用！”
语兮闻言蹙眉，她大抵知晓太后责备查芝箬的是哪件事，但“一个两个”？还有人听她指令对自己下过手？
“就算你已经躲过了两次，今日还是落在了哀家手里。哀家知道外面有人护卫你的安全，可如果他们根本找不到你，你还有本事自救？”太后着，眼中杀欲更浓，竟都不避讳敏璃了。
在初时的情绪波动逐渐被平复之后，语兮已经能够相对平静的面对这个和她有着深仇大恨的女人了。她冷静思考着她的话，忽而意识到一件事。
“太后，你还记得风逐将军烈缅吗？”
一直跪在地上旁观二人冲突的查芝箬听得这句连忙抬头。她不明白语兮为何会主动提起此事，毕竟抛开那些往事，单是她对男饶影响，就足够引来太后的不满，若再加上这段纠葛......
敏璃注意到自己的母后突然抬首后又立即垂眸掩唇，他有些不解，可面前完全与和蔼无关的皇祖母，这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太后的神色一瞬有些怔愣，似乎是没想到语兮会提及此人，语气透出些防备，“你问这做什么？”
没错过查芝箬所有反应的语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听到太后的回应，她蓦地笑了笑，“那你应该也记得，当年又是谁，举荐他去江南镇压山贼流寇？”
“如果你是想为你那个叛国的父亲......”
“我的话还没有完，你给我好好听下去！”语兮挥袖打断太后的话，在她确认太后还不清楚她的真正身世之后，她莫名的想看她被真相轰击的模样。
太后遭人呵斥，心中不满愈浓，可女子的眼神太过强势，令她不自觉的开始思考这段对话有什么隐藏的意义。
语兮闭眸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念头不太应该，但她需要发泄，她不能在隐瞒的情况下做到和祁轩毫无芥蒂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你以为我的生身父亲是柴衡，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还记得烈将军不是吗？那你应该也知道鸢婷对吧？”
“而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就算你拆散了他们的姻缘，我的存在，足以证明你的阴谋终究没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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