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断粮后的第三日，蝉鸣声都变得刺耳。易中海和吴香莲像两具干枯的皮囊，瘫在土炕上。屋内死寂，唯有两人粗重且断续的喘息声。
吴香莲翻了个身，动作迟缓得如同濒死的鱼。她望着房梁上摇摇欲坠的蛛网，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老易，这都是你作的孽啊……\"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泛着血丝，\"你瞅瞅外头，哪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你非要逞能，得罪了能给活路的人。\"
易中海喉结艰难地滚动，想咽口唾沫润润喉咙，却只尝到满口的苦涩酸水。他的眼皮重若千斤，每一次睁眼都要使出全身力气。眼前老伴凹陷的脸颊、黯淡无光的眼睛，让他心如刀绞。
\"黑虱…黑市都没粮……\"吴香莲又喃喃道，\"金子都换不来一口吃的，要钱有啥用？现在倒好，咱们俩要活活饿死在家里……\"她突然苦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绝望，\"这年月，饿死的人还少吗？草席一裹，城郊一扔，一把火烧了，干净利落。你以为你易中海是谁？能逃过这一劫？\"
易中海想开口辩解，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
他满心都是悔恨，悔不该心高气傲，瞧了饿肚子的结果，悔不该得罪院里能给他饭吃的人。如今饿得分不清白黑夜，肚子里火烧火燎，四肢软得连炕都下不了。
\"干活……干活不好吗？\"吴香莲的声音渐渐模糊，\"现在公社里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种地？就你金贵，嫌丢人……\"她的话语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易中海躺在那里，任由后悔和恐惧将自己淹没。
他望着窗外昏暗的色，意识开始涣散。原来饿肚子是这般滋味，比劳改时的打骂还要难熬。他在心底默念，难道自己真的要饿死在这土炕上了？此刻的他，多希望能回到几前，向苏青低头认错，让他干啥就干啥，只要能换来一口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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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后，贾张氏一路跑，花围裙在身后晃荡，像一面张扬的旗帜。
她直奔苏青家，还未到门口，尖细的嗓音就传了过来：\"苏厂长！苏厂长在家不？\"
门开了，苏青正看着媳妇张秀兰教儿子苏光写字。苏光握着铅笔，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模样可爱又专注。
贾张氏眼睛一亮，立马堆出满脸笑容，夸张地道：\"哎哟，光儿这字写得可真好！瞧瞧这笔画，横平竖直的，将来指定是个大文化人！比俺家棒梗强太多了，光儿啊，赶明儿找棒梗哥哥玩去，婶子给你留好东西！\"着，还伸手想摸摸苏光的头，苏光却有些害羞地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苏青扫了眼屋内温馨的场景，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秀兰，你先教光儿写着，我跟张婶出去点事儿。\"张秀兰轻轻点头，继续握着儿子的手，耐心地教着写字。
苏青带着贾张氏走到门口，等着贾张氏开口。
贾张氏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近苏青，用手指了指易家所在的倒座房，压低声音：\"苏厂长，您可得瞧瞧易家那两口子。前些日子还到处在院里晃悠，见人就想讨点吃的，跟个没皮没脸的叫花子似的。\"
她撇了撇嘴，满脸嫌弃，\"这才两没见，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估摸着啊，是饿得没一点儿力气折腾了！\"
苏青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心中暗自冷笑，还以为易中海有多硬的骨头，能撑多久，原来在饥饿面前，再强硬的人也得扑街。\"人还活着没？\"苏青淡淡地问道，眼神望向倒座房的方向。
贾张氏一拍大腿，兴致勃勃地：\"活着呢！我这都盯着呢，我贴着屋门还听见里头传来哎哟哎哟的喘气声，那声音，有气无力的，听着都渗人。\"
她凑近苏青，压低声音接着，\"照我看啊，再这么饿下去，顶多再有个两三，人指定就没了。我可是饿过肚子的人，那滋味，啧啧，饿上两，浑身发软，一点儿劲儿都没，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虚汗直冒，眼前直发黑。\"她边边摇头，似乎在回忆解放前那段艰难的日子。
苏青听着，心中盘算着。他不能真的让易中海死在大院里，不然整个院子的人都得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他们冷血无情。
他沉思片刻，指了指靠在门口角落的一个袋子，故意提高声音，好让对门阎家也能听见：\"先用糊糊吊着命。这里头是掺糠比例5成的棒子面，整整二十斤，十斤归你，怎么处理都随你。\"
贾张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皱纹都因兴奋舒展开来，活像一只见到猎物的老母鸡。
她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苏厂长，您可真是大好人呐！我娘家那帮亲戚，正饿得不行，四处求着给口吃的呢，这粮食可算是救命粮啊！\"她迫不及待地抱起粮袋，脸上洋溢着笑容。
苏青依旧大声：\"剩下十斤，每给易中海家煮一碗糊糊，别让人死了在大院。不然咱们大院都要被街坊戳脊梁骨，这事你可记好了！\"
贾张氏连连点头，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苏厂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着，抱着粮袋转身就走，那欢快的步伐，仿佛脚下生风。
苏青看着贾张氏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太了解贾张氏的刻薄性子了，恐怕的十斤粮，贾张氏都不一定会全用来给易家吊命。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给了粮食，若是易中海真饿死了，那也与他无关了。
他瞥了眼对门阎家，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晃动，想必阎埠贵也把刚才的话听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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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张氏几乎是跑着回到家，怀里紧紧抱着那袋二十斤的掺糠棒子面，一进家门，她就用力把粮袋往桌上一甩，发出吣一声闷响，扬起的糠尘在夕阳下纷纷扬扬。
\"妈，这粮……哪来的？\"贾东旭正坐在桌边修补农具，被这动静惊得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那袋粮食。在这饥荒年月，粮食比金子还金贵，突然多了这么一大袋，怎能不让他吃惊。
贾张氏双手叉腰，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声音里满是炫耀：\"哼！这可是苏厂长给的！”她故意拉长语调，眼睛眯成一条缝，\"易家那两口子，现在饿得都快没气儿了，瘫在屋里动都动不了。苏厂长心善，想着都是一个院里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就拿出这袋粮食，让我帮忙煮糊糊给他们吊命。\"
她一边着，一边伸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面，看着土黄的粮面从指缝间缓缓滑落，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苏厂长了，这二十斤粮食，十斤归我，随便我咋处理！这不，正好你舅舅他们在乡下饿得不行，四处找粮食吃，这下可算救个急了！\"
贾东旭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妈，苏厂长不是用来给易家吊命的吗？都给了舅舅他们，易家……\"
\"易家？\"贾张氏不等儿子完，就尖酸地打断他，\"他们饿死关咱们什么事？城郊粥棚那么稀的粥都能吊着命，我随便煮点糊糊给他们，死不了人！再了，这粮食可是苏厂长给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把袋子口紧紧扎上，仿佛生怕别人抢走似的，\"剩下那十斤，随便煮点稀汤寡水的糊糊，够他们喝的了。\"
秦淮茹从里屋走出来，听到这番话，微微叹了口气，但也不敢多什么。她心里清楚，在这艰难的日子里，粮食就是命，贾张氏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多粮食，哪里肯轻易拿出来救人。
贾张氏得意地拍了拍粮袋，继续道：\"淮茹，前些日子你弟不是来家里要粮食吗？等明儿，咱也给他匀出一些送过去。有了这袋粮食，咱们家在亲戚面前也能挺直腰板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亲戚们对她感恩戴德的模样。
秦淮茹眼睛一亮，赶忙上前，也不嫌弃这粮是掺糠的，感激地：\"能救命就好，掺多少糠都没关系，真是太谢谢苏厂长和妈了。\"
贾东旭看着粮袋，又想起苏青的叮嘱，心里有些不忍，开口劝道：\"妈，苏厂长不能让人死了，您可别……\"
贾张氏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城郊粥棚的粥稀得跟水似的都能吊命，我煮的糊糊，还能把人饿死？你就别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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