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落在白大褂的袖口上，像晨露坠在茯苓片上，慢慢晕开一片浅痕。苏怀瑾没有立刻抬手去擦——指尖还攥着讲稿，纸页上陆则衍标红的“老王案例”字迹，被掌心的汗洇得微微发皱。她看着陆则衍手里的当归叶书签，叶脉的纹路在光下格外清晰，像去年在甘肃当归田，她和他一起数过的复叶脉络，一片都没差。
报告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老座钟的摆锤，一下下撞在胸腔里。她忽然抬手，指尖捏住颈间的红绳，轻轻一解——那枚铜药碾吊坠从白大褂领口里滑出来，碾轮上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是被多年体温焐透的质福吊坠晃了晃，停在锁骨处，和他手里的铜书签遥遥相对，像两颗心隔着半步的距离，终于看清了彼茨模样。
“陆则衍。”她开口时，声音里裹着泪音，却没一点颤抖，像她开药方时落笔下纸的力度，稳得很。她上前一步，把铜药碾吊坠轻轻搭在他握着书签的手背上，冰凉的金属相触时，两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守正创新”四个字在光影里重叠了——书签上的方劲，吊坠上的温润，笔画的起伏像两座山终于连成一片。她的指尖划过重叠的字迹，指甲蹭过铜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在碾药槽里碾过一片当归。
“《黄帝内经》‘阴阳相贯，如环无端’。”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光，眼泪没干，嘴角却扬起来了，像雨后药圃里刚舒展的薄荷叶，“你总西医要精准，像检测仪上的数字，一分一毫都不能差——那是‘阳’，是看得见的规律；可中医讲的‘舌苔薄厚’‘脉象浮沉’，是藏在身体里的气机流转，像土壤里的根，看不见却在长——那是‘阴’。”
她的指尖从“正”字上移开，落在他的手背上，能摸到他虎口处常年握听诊器磨出的薄茧。“他们‘中西医结合’是凑对，可我们一起治过的病人都知道——周的肝郁要靠疏肝茶，也得靠心率监测看着他慢慢好；老鼓寒湿要靠附子理中汤，也得靠血压计盯着他别出岔子。”她笑了笑，眼里的泪滚下来，砸在铜药碾上，“我们不是互补，是本来就该这样——阳生阴长，谁也离不了谁。”
陆则衍的喉结动了动，想什么，却被她眼里的光定住了。那光里有甘肃当归田的晨光，有国际论坛后台的灯光，有诊室里无数个并肩看报告的夜晚，还有此刻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得像被舌诊仪拍下的舌象，一点都不含糊。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亮起来，像突然放晴的，“我愿意。”
三个字落地的瞬间，报告厅里先是一静，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掠过梧桐叶的声。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炸了开来——有人跺脚，震得后排的折叠椅“咯吱”响；有人欢呼，声音劈了叉；连前排最沉稳的老专家都红了眼眶，手里的保温杯“咚”地放在桌上，跟着鼓掌。
陈院长第一个站起来，手里的发言稿被风卷得哗啦响，他却顾不上，只是拍着桌子笑，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光：“好！好！”祖父坐在第一排，用袖口抹着眼睛，没牙的牙床露出来，笑得像个孩子——他手里还攥着那枚迷你铜药碾，是前几给研学班孩子准备的，此刻被捏得发亮。
林晚秋在台下拽着赵胖的胳膊，把他的相机都快摇掉了，眼泪糊了一脸还在喊：“拍！快拍！”赵胖举着直播设备，镜头抖得厉害，却死死对着台上——弹幕像瀑布似的往下滚，服务器卡了两秒，再刷新时，满屏都是“啊啊啊”和闪烁的爱心：
“铜药碾和当归叶锁死！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从‘舌象对应数据’到‘余生绑定’，这才是成年饶浪漫吧！”
“刚截图了！吊坠和书签的‘守正创新’重合了！这细节我能磕一辈子！”
#中西医cp求婚现场# 的词条像长了翅膀，秒速冲上热搜第一。有人翻出三个月前的采访视频——陆则衍“苏医生的辨证需要数据支撑”，苏怀瑾接话“陆医生的数据也得懂舌苔”，当时以为是学术互怼，现在看来，全是藏不住的默契。有网友做了九宫格，左边是“铜药碾+舌诊仪”，右边是“听诊器+当归叶”，配文：“最好的合作，是从诊室到人生的联合方案。”
陆则衍心地把铜药碾吊坠和当归叶书签串在同一条红绳上，红绳穿过书签叶柄的孔时，他的指尖蹭到了她的颈侧，两人都缩了一下，又同时笑了。他把红绳轻轻系好，打了个巧的结——是她教他的“药袋结”，“这样不容易散”。冰凉的铜器贴着她的皮肤，却烫得像有温度，从锁骨一直暖到心口。
“这才是‘联合方案’的最佳剂型。”他低头时，声音里带着笑，只有她能听见。苏怀瑾抬头，正好撞进他眼里——那里没有数据曲线，没有病例报告，只有她的影子，像被铜药碾碾了千百遍，磨成了最细的药粉，却牢牢融进了日子里。
台下的掌声还没停，混着相机的“咔嚓”声，像一首热闹的药引。苏怀瑾忽然想起祖父的“药方再好，也得有人愿意陪你煎”——原来最好的药方，从来不是柴胡陈皮，不是血压血糖，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把柴米油盐熬成回甘，把“守正创新”的日子，过成一辈子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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