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话还没完，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打断。
“行了行了，你先别这么多，我先问你，你们那儿去年有收成吗？村里欠的公粮还没还清吧？”
“还想搞什么试验田，你先把欠的公粮交齐了再吧！”
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种地不就是靠吃饭吗？你刚刚的那套理论，糊弄鬼呢？”
“谁知道你想批地，到底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现在国家严抓投机倒把，你这样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要挨批的！”
登记员刘不耐烦的挥挥手，犹如赶苍蝇一般不屑。
“同志！”王怒从心起，却依旧压着性子。
“公粮是公粮，试验田是试验田，压根不是一回事，而且村里的村支书也支持这个想法，他........”
“他支持给你批地，那就让他给你啊，你上我们这来干啥？”
刘轻嗤一声，直接抬起鼻孔看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溅出几滴茶水。
“你们村支书懂现在的政策吗？就算要包地，尤其是像你这种私人性质的试验田，根本没这个先例！”
“这都是需要研究上报的，懂不懂？哪是你红口白牙，办就能办的？”
“走程序不需要时间吗？等着吧！”
王看着对方冷漠油滑的嘴脸，心知今是彻底没戏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到现在还没见到真佛，竟然就被门口的鬼儿给卡死了！
什么研究上报，听着冠冕堂皇的，分明就是搪塞！
村里人饿肚子的时候，这些人坐在办公室里喝着热茶，哪里管外面百姓的死活？
王捏紧了拳头，强忍着没有发火，声音却冷了下来。
“等可以，那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具体要找哪位领导审批？”
刘轻哼一声，“领导们都忙着呢，具体等多久，那就要看情况了，快则十半月，慢则一年半载，这谁也不准！”
“该的，我都了，你回吧。”
罢，便继续端起茶杯，看起了报纸，完全不在意王的死活。
王冷笑一声，和这种人讲理没用，他还是要找其他门路。
出了门口，他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在走廊中徘徊着。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的牌子上，写着土地管理处，王思忖了一下，便直接敲响了门。
不管怎样，他不能白来一趟。
若是这里的领导都不作为，那他就去更大的部门。
王就不信，这年头能被一个手续困死了。
三声敲门声过后，办公室里传来请进的声音。
王直接走了进去，目光扫过办公桌上的牌子。
上面写着马继业科长，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比刘沉稳许多。
王勾起笑脸，先发制人。
“马科长，你好，我是王家屯的人，之前来过几次，您手下的职员帮忙办理了关于试验田的事情，这次来，让我直接来找您就好。”
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帽子给马继业的手下先扣上了。
反正看门登记的刘，一看就是个习惯性糊弄工作的主。
马继业作为顶头上司，不可能全然不知，纵容已经成为了常态，那他作为科长，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当官当的越大，表面功夫就做的越好。
果不其然，马继业愣了一下，便让王先坐。
“同志，是这样，最近我一直在忙重要的工作，关于试验田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处理。”
“不如，你先和我简单吧。”
王露出喜色，简单了一下批地的想法。
马科长听的认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等王完，他沉吟片刻，推了推眼镜，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王同志啊，你的想法........这个初衷是好的，为农民兄弟着想嘛，值得肯定。”
他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
“但是，你也知道，土地管理是国策大计，每一项政策变动，每一种尝试，都要慎之又慎。”
“你的这个试验田，概念很模糊，试验什么？种子？肥料？还是种植方法呢？其中的风险谁来评估？失败了，损失谁来负责？影响了集体土地的总体收成怎么办？”
他的问题比刘的深奥，但王却听出，这也是对方推辞的基本手段。
不愧是科长，话办事就是滴水不漏，一手太极，打的真好。
“马科长，我设想的是先用我们村靠近山脚的那片坡地，那地方本来就收成很差，我来包，就算真失败了，对集体影响也很。”
“而且我也琢磨了一些想法.......”
王试图解释节水、防涝、抗虫这些事情，的十分仔细。
“试验内容主要是选育一些更适合地况的好种子，再试试怎么把水存住、把水排好。”
“失败了，损失算我的，绝对不影响公粮上交！成了，经验大家一起用，我绝不会藏着掖着！”
马科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讲话也比刚刚更加直接。
“算你的？王同志，你的口气倒是不啊。”
“不你有多少本钱，就这选种还有水土保持的这些事，根本不是一个农民能琢磨透的，那都是省农科院专家干的事！”
“要我，你就老老实实种你的地，积极响应大队号召，至于承包土地搞试验田的事情........”
马科长拿起桌上的电话，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下，发出啧啧声。
“这样吧，你先写个详细报告，把你的试验目的、方法、包括资金来源都写清楚，递上来，农业局先研究研究。”
又是研究！王心中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他豁然起身，声音洪亮地打断了马科长的话。
“饥荒已经闹了两年多，你们农业局研究出什么来了？我看你们根本不想办实事！”
“有你们这样的缺官，易江县的饥荒，肯定还要再闹上几年，不过老是长眼的，你们这么办事，迟早也要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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