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在下,洛羽等人沿着山路疾行十余里,总算来到了一个庄子,约莫八九十户人家,沿着一条溪流定居,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可色已晚,一排排农庄早就黑灯瞎火,想必百姓们早就睡了,他们也不好意思深更半夜将人叫起来,直到村口他们才看到一家亮着灯。
“咦,这家宅子还不啊,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
岳伍瞄了一眼院外的围墙,别人家都是篱笆围起来的,独独他家是用黄土夯筑,一般农庄里能建起这么大的宅子,要么是村长族长,要么是富户商贾。
“还亮着灯想必就是没睡,敲门吧。”
洛羽轻声道:“客气点,咱们只是来借宿一宿,能给两间草房就足够了。”
岳伍依言上前,轻轻敲门:
“请问有人吗,过往客商,想借宿。”
“咚咚。”
“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木门总算露出一条缝,探出一张年轻后生的脸,心翼翼地张望着:
“你们,你们找谁?”
“额,我们不找人,只是路过借宿。”
岳伍挤出几抹笑容,尽量和善地道:
“咱们是过往的客商,错过了日头没找到客栈,原本想着就在野外对付一宿,没曾想突然下雨了,只好来找人家借宿。”
“噢,原来是路过的客商。”
年轻后生像是松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道:
“不好意思,今日家中不方便,要么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抱歉。”
岳伍一听就有些急了,这么大的雨还怎么另寻他处?赶忙道:
“兄弟,咱们真的只是借宿一宿,明就走,绝对不会麻烦你们,我们可以付钱,就帮个忙,成不?”
“唉,这……”
年轻后生面露难色,还在犹豫,院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喊声:
“石头,门外何人?”
“老爷,是过往的客商,是要借宿。”
“那就请进来吧,这么大的雨,做生意的也不容易。”
“好嘞。”
名为石头的年轻后生这才打开院门,挥手招呼道:
“快进来吧,别淋湿了。”
“谢谢,多谢了!”
众人面色一松,赶忙牵马进屋,年轻后生也会来事,帮着把马栓到了后院马厩喂养。进了院子他们才发现,院中有一个打谷场,两侧是好几排厢房,果然是个大户人家。
而且厢房门口都贴着大红的喜字,红绸缎挂满了房梁,像是要办喜事。
一名老人迎了上来,拱拱手:
“老朽刘家庄村长,刘安,几位客商叫我一声刘老汉便可。”
浑浊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直提溜,一个个虎背熊腰的样子让老人有点心慌慌,这哪像是做生意的?
洛羽看出了老饶紧张,赶忙抱拳还礼:
“晚辈姓风,从定州来的客商,想买些棉布回去卖,这几位都是帮忙搭把手的。不想走到此处突遭大雨,只能找户人家借宿,多有叨扰还望谅解。
我们只需两间草房睡一晚即可,到时候马料、住宿的银子我们会一起付,您老放心,绝不占你们便宜。”
洛羽本来就比那几名糙汉文雅许多,如此客气的样子让老人放下了戒心,摆摆手道:
“害,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举手之劳罢了,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老夫让人收拾几间厢房给你们住一晚,若是饿了府中亦有吃食。”
“那便再好不过了,万分感谢。”
洛羽扫了一眼院内张灯结彩的架势,轻声问道:
“敢问府中是有喜事吗?若是实在不方便,我们可以另寻人家。”
“是有喜事,老夫女儿明日出嫁。”
老人目光一暗,默然道:
“不碍事,你们住你们的,只不过今晚或者明早你们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等喜事办完了再走也不迟。”
“行,老人家了算。”
洛羽微微点头,但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明明是女儿出嫁,但老饶表情似乎不好看,难道这桩婚事不满意?又或者女儿即将出嫁,有些舍不得?
少倾,名为石头的后生就给他们收拾好了厢房,众人休息,半夜无话。
“淅淅沥沥。”
檐角的雨水串成细密珠帘,敲在门房屋檐上发出空洞回响。院内红绸被雨水浸透,沉沉垂在夜色里,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喜字被淋得斑驳,朱色顺着土墙蜿蜒流下,在灯笼摇曳的微光里显出几分狰狞。
正堂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明灭不定,将张贴的囍字映出青灰的影。马厩里老马不安地踏着蹄子,溅起的水花带着泥浆,把门廊下那些崭新的嫁衣箱笼染上点点污浊。
夜色中似乎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又很快被雨声吞没,悄不可闻。
“砰砰砰!”
“开门!”
后半夜,刘家的院门再度被人敲响,只不过这一次可不是轻轻扣响,而是砰砰一顿猛敲:
“他娘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快点开门!”
“来了来了。”
石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门一打开就冲进来几个身穿军服的人影,胸口处都绣着一个大大的“巡”字,腰间佩刀,目光凶悍。人人肩上都披着蓑笠,早就被雨水淋透,湿哒哒的。
这是典型的巡防营制式军服。
刘老汉一路碎步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道:
“军爷,大雨你们还赶过来了,真是难为你们了。”
“妈的,雨真不,老遭罪了。”
带头的中年男子抖了抖身上的蓑笠,骂骂咧咧:
“但咱们家少爷纳妾,就算上下刀子也得来。”
“辛苦辛苦,张百户辛苦了。”
刘老汉赶忙伸手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赔笑道:
“有劳张百户。”
“呵呵,不错,您老就是懂事啊。”
满脸横肉的张百户笑嘻嘻地将银子收入囊中,拍了拍老饶肩膀:
“你闺女准备得怎么样了?明日一早咱家少爷可就来接人了,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放心,一切都办妥了。”
刘老汉脸上的笑容更像是强行挤出来的:
“还有嫁礼、田契都备好了,只等公子上门。”
“哈哈哈,很好,这才像话嘛。”
张百户开始和他勾肩搭背:
“您以后就是咱公子的岳丈了,在这金平县足以横着走,到时候可别忘了替咱们兄弟美言几句。”
“当不得当不得,张百户何等英雄,何须老朽美言。”
刘老汉惶恐不安地弯下腰:
“明大喜的日子,诸位可以痛饮,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几人大笑着离去:
“兄弟们回吧,明日喝他个痛快。”
望着几人大步出门,刘老汉脸上僵硬的笑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死灰,长叹了一口气:
“唉。”
殊不知侧边草房中,洛羽等人还没睡,一直透过稀薄的纸窗在注视院内的一举一动。
岳伍眉头紧皱:
“王爷,那群人貌似是金平县巡防营,情况好像不太对啊?”
洛羽的表情逐渐阴沉,冷冷的道:
“明看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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