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垂着眸子，撇着杯盏里的茶沫。
萧旭眉眼轻锁，道：“母亲可知，祖母为何此时要回沧州老宅？”
邹氏将茶碗递到嘴边，呷了一口，眼眸静静盯着前头，不吱声。
萧旭手掌摩挲了几下椅柄，“母亲，您劝劝祖母，此时出远门，怕是有不妥。”
邹氏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你祖母的性子你也知晓，除了你二弟，谁能劝的住？”
萧旭眼眸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我还听，你祖母要把南安那丫头带着。”邹氏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我是愈发地瞧不明白了。”
萧旭手指一屈，眼睫颤了颤。
“祖母打算何时动身？”
邹氏面上无奈，道：“后日便要走，不知为何这般急。等你父亲回来，我再让他劝劝。”
萧旭垂下眸子，思量了瞬。廊上景蓉儿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母亲，母亲。”她声音急促，听着像是一路跑来。
邹氏眉头一锁，她最瞧不惯姑娘家做事急慌毛躁，但萧旭在这儿，也不好板着脸。
景蓉儿转身进屋，抬眸见着萧旭也在，惊愕过后，眼尾便是一挑。
“何事？要跑着来报？”邹氏语气是不喜。
景蓉儿敛了敛神，望了眼萧旭，佯装欲言又止。
邹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不能的？”
景蓉儿捏了捏手心，方才开口道：“母亲，这两日外头有些传言，今日传到儿媳耳中了。儿媳思索再三，还是想来同母亲道道。”
邹氏一听是传言，心下失了几分兴致，眼眸也暗淡了下。
“坐下吧。”
景蓉儿上前，在萧旭下首的位置坐下。
“母亲近日是不是打算，将尹家的两位姑娘同姨娘，请出侯府去。”景蓉儿到后头，声音压得很轻，她掀了眸子，静静观察邹氏同萧旭的反应。
邹氏眉头一拧，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尹家两个丫头告诉你的？还是那个林氏？”
景蓉儿垂下脑袋，绞了绞手指，声音更加怯懦，道：“回母亲，这是，这是外头大街巷传言的。”
“嘭！”
邹氏一手重重拍在茶案上。
“清楚！”
景蓉儿抬眸瞧了眼身侧的萧旭，直了直身子，道：“母亲莫要生气，儿媳也不知为何外头会有这样的传闻...”
邹氏搁在茶案上的手捏成拳头。这尹家的姑娘，是给她下黑套呢！她们面上不反驳她的安排，却在私下里玩这种腌臜手段，逼着她自己收回先前的安排。
她将将此事告知尹南安同尹浔枝时候的场景回忆了一番，眉头拢得更紧。
“母亲先别急，此时怕是有误会。”萧旭温声劝慰，又转头望向景蓉儿，“蓉儿，这话如何传到你耳中，可有去府外核实过？”
“我...”景蓉儿抬脚在地上蹭了蹭，萧旭这是明显给尹南安那狐狸精开脱呢，别以为她瞧不出来！可这一堆问题摆在面前，她又答不上来。
她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去细细确认，今早听有人这般传了，便乐颠颠来给邹氏吹耳旁风了。
“旭儿。”邹氏轻声一呵，“你为难蓉儿做什么？”
晚烟阁里。
尹南安一早起来，右眼皮便跳个不停。
秋月听她念叨了一句，便撒丫子往屋外跑。什么要找张黄纸，撕成条儿，粘在眼皮上一准会好。
赵嬷嬷将早膳搬进房里，搁在茶案上。
自从尹浔枝她们母女住进院子，她便不想早膳在膳房一道用，每次都让赵嬷嬷搬进屋里头来。
“嬷嬷可用过早膳了？”尹南安眼眸睨了眼桌上没什么新意的早膳，随口问道。
“用了用了。”赵嬷嬷似不愿久留，取了托盘便要退出屋子，“姑娘用完了，我再来收拾。”
尹南安颔首。
嬷嬷还未踏出屋门，秋月便冒冒失失跑进来，手里头拿着张黄纸。
“嬷嬷，你在正巧了。”秋月将那黄纸头塞到嬷嬷怀里，“我少时见我娘这么弄过，可我自个不太会。姑娘一直眼皮跳，你给她弄弄？”
赵嬷嬷朝里头妆案前坐着的尹南安瞧了瞧，为难道：“这，这我也是个半吊子，见旁人弄过，自个也没试过。”
“啊...”秋月很是失望，伸手要去拿过嬷嬷怀里的黄纸头，院里就传来张嬷嬷的声音。
“院里头三位主子，烦请跟嬷嬷我走一趟，夫人有请。”
张嬷嬷声音洪亮，是一贯的倨傲语气。
“又要传话，这的。”秋月不满地撅着嘴，声嘟囔。
手还未碰着赵嬷嬷怀里的黄纸头，赵嬷嬷身子一僵，那纸头便从她怀里滑下来，荡了两下，落到地上。
“哎哟，嬷嬷。”秋月赶紧从地上将纸头子捡起来，埋怨道，“嬷嬷你怎么了？这纸掉在地上可就脏了，不灵了。”
赵嬷嬷站在秋月旁边，搓了搓手，干笑两声，没有言语。
尹南安将赵嬷嬷的神色收进眼底，从妆台上随意挑了个簪子，手划过那做工精致的藏剑簪时，顿了顿。
一路上，除了林姨娘不时张望张望外，其余人，面上皆是神色如常。
进燎云堂，气氛一下便压抑起来。
几人问安后落座，邹氏细细呷着茶，不言语，登云堂里落针可闻。
萧旭颇有深意地望了眼尹南安，收回眼神时，便瞥见一旁一脸怨气的景蓉儿。
尹南安瞧这情形，便知晓事情不对，她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邹氏才缓声开口，道：“城东的宅子，进程会慢些，今日里有两间屋子报上来要重新修葺。你们搬出去的日程，也要往后拖上一拖。”
邹氏眸光从几人面上一一扫过。
只有林姨娘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兴奋，其余两人，只当是听着毫不关己的话一般。
“南安，听你昨日出门了？可是府上有什么不给置办的？”邹氏面上挤出一丝笑来，望着尹南安，“有什么缺的，你跟我也成。”
该来的始终要来，这一刻尹南安是预测到了，只是不曾想到会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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