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戚千洪瞎了一只眼睛，应当与他有关。”
“戚千洪扔他到赵家寨子做人体实验，原本是存了让他生不如死的心思，但那子命硬，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品，好像还被激发出某些特异功能，比如，不怕疼了！”
拓鲁从后视镜里观察许流星。
她侧着眸，一直呆呆望着窗外，倦容是憔悴而疏离的，冷冷淡淡没有更复杂的情绪。
虎忠深埋着头，更看不见表情。
他轻轻一笑，自顾自地继续。
“化学试剂混合产生爆炸反应，并散发出致死的剧毒气体，大概是他日复一日细致入微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他炸掉了赵家寨子里的实验室，腿也是那时候丢的。”
“他自己砍的。”
许流星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密布眼白的红血丝被风吹乱了，干涩的瞳孔挤不出一滴眼泪，耳边轻描淡写的念白好像离她很遥远，在这恐怖的夜里鬼魅得不真实。
是在做梦吧？
不是！
她根本做不了如此残虐的梦！
“他的研究员救了他，但转手把他卖给了btd。”
“btd很尊重他，拿他做实验时，甚至给他鞠躬致谢，他们称他老师，称他前辈，但他们比赵家寨子更残忍。”
“但他好像真的被洗脑了，以为自己能从阴暗泥泞里爬出来，从卑微蝼蚁摇身一变，成为拯救苍生顶立地的英雄。”
许流星淡淡插嘴：“别了。”
短暂的宁静，只剩风声呼啸。
虎忠终于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许流星轻蹙眉心，拉直唇线，缓缓回头：“拓鲁，谢谢你。”
“谢乾哥吧！”拓鲁语气寡淡，微微勾了勾唇，“七九麻木了，可乾哥无法无动于衷，他愿意用一指换我，也愿意用一命换他。”
“我曾恨七九从未想过为乾哥报仇，但我不如他。”拓鲁轻哼一声，自嘲般吐出口气，“流星，报仇很重要吗？”
许流星沉默不语。
~~~
望帝春二十六楼，窗门大开，也驱不散满室颓靡的绝望味道。
刺猬的房间再不似曾经那般阴暗无光，暖暖的灯光把他衬得格外乖巧而温柔，静静地躺在开满郁金香的被窝里，干净得像是一只白雪积成的精灵。
许流星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他的呼吸已恢复至正常旋律，只是唇色泛着白。
虚弱极了。
好在乌鸦飞不上那么高的云间。
死神无法从她眼皮底下将他带走。
他曾守着她熬过数次这样无尽的长夜，她却是第一次，就煎熬得忍不下去。
但许流星实在疲惫极了，剧烈的心疼没有折磨她太久。
她又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彩虹桥。
桥上有对卖搅搅糖的老夫妻，也画糖人。
孩子蹲在转盘前，一定要转到大龙。
却每次都只能转到鱼。
围观的人群嘻嘻哈哈地笑。
好像是很快乐的。
桥的尽头有个卖花少女，捧着一盆蓝色风信子。
她跑过来。
却突然化成一道光。
落进许流星怀里的，便只剩了那捧幽幽的蓝。
玲珑可爱的花瓣坠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浪漫的葡萄串在葱田里。
她抬头，却发现自己飘到了五色云层郑
好像长出了翅膀。
云朵被她扇出了奇奇怪怪的形状。
锦鲤，白兔，鹿……
彩虹桥上的孩终于摇到了大龙。
卖搅搅糖的老先生给他画龙，老太太给他搅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搅搅糖。
锦鲤，白兔，鹿……从云端入了凡尘。
成了湖泊中的光影，成了绿地中的，成了原野中的精灵。
金色大龙腾飞入，围着她起舞。
那支搅搅糖无督了她手中，她迷茫。
但还是低头舔了一口。
好甜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
许流星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笑醒了，慢悠悠抬起眼，对上一双清透的眸。
七九静静看着她，某个瞬间，两人都呆住。
阳光破窗洒来，柔软光痕从窗棂处蔓延，把眼前的男人绘成明暗分明的两部分。
光里的那部分笑了下。
暗着的那一半没表情。
“姐姐，对不起……谢谢你。”
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灵，哑声出了这世间最动人心的两个词。
许流程皱眉，隐忍太久的眼泪骤然滚落。
跪麻的双腿动不了，她颤抖着手找回知觉，轻轻落在他泛红的眼尾：“你没有对不起我。”
七九费力地抬起手臂，把她的手揉进掌心，缓缓移到心口：“我不是顾桉。”
许流星扯唇：“你从未过你是。”
他别过头，滚了滚明显的喉结：“救我，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顾桉……”
“九，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许流星的声音淡淡地在耳边响，却重重地砸进他的心，蜕变成一颗完美无缺的定心丸。
神明让他见到了光。
可是，怎么就让他遇到了？
原来上折磨他至此，是有这种好事等在这里。
那从前千般万种的苦，也都在此刻变成了甜。
上没有薄待他。
他真的好幸运啊！
许流星只觉得七九的心用力地跳了跳，她慌张地把手抽出来。
那份心情，怪难形容的，有些忐忑，忐忑到暧昧并感觉羞耻的程度。
“地上凉不凉？”七九试图坐起来，又轻慢地调侃了一句，“姐姐，你又脸红了。”
许流星一愣，炽热的阳光好像在那一刻整片泼在了她身上。
何止脸红？她明明浑身上下都在快速发烫。
她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背对着他坐到床边，故作长辈姿态呵斥他：“别闹！”
七九看着她，笑意毫不遮掩：“姐姐，我不是你的弟弟。”
“嗯。”许流星垂眸，想了想还是执着于某些不争的事实，“可我年长于你，也没有占你便宜。”
七九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会嫌弃我吗？”
许流星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懒懒地望向窗外。
蓝如洗，白云滚滚。
是晴啊！
她并不纠结答案，只是在考虑一个更美好的措辞。
短短几秒，七九紧张地吞咽口水，她的手腕又细又软，宛若一条丝绸，好像马上就会从他掌心滑走。
然而，他等来的是……
“九，全世界都会爱你。”
仿佛梦未醒，他无比清楚地听到了世间最温柔最美好最动听的声音。
空气凝固了，他停在她手腕的手静止了。
心脏不跳了。
脉搏也定格了。
许流星皱了皱眉。
果然，她根本不可能憋出什么浪漫唯美的词，绞尽脑汁的结果还是又土又蹩脚。
而且，七九明显被尬住了，半没给她找出一条台阶。
许流星正犹豫着要不要默不作声逃走，就她口渴了要去找点水喝？
事实上她确实挺口渴的。
然而身后点点轻柔动作揉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许流星脊背一僵，想逃时，已来不及。
七九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手臂微微带力，就将她揉进了怀里，柔软的发丝飘进她的颈窝，他没有再动，但却挠得她浑身痒痒的，温软的气息浸入她的衣衫。
湿湿糯糯地漫不经心地轻轻地汹涌地无情地残忍地，灼着她的心。
“我知道。”他无声地弯眸，病气极重的声色懒怠而沉哑，是前所未有的蛊惑醉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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