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东北方的丘陵之中,先前那妖怪二人布阵之地,早在赵斌破阵回营之后,这位贤爷就调杨虎、杨幺二人统领本部人马,往簇驻守,后又专门留出黄龙府东、北两座城门,行围三缺一之策,想的是能诱使外城守军开城,随后再由杨虎他们借地利阻挡溃逃金兵。
后来虽然完颜宗贤等人并未中计,但是赵斌他们也没急于撤回杨虎、杨幺他们,毕竟要是真把黄龙府围的密不透风,将城内军士逼出哀兵之势来,折损的还是北伐将士,留着这么一个宣泄的缺口,城内的军士总少了三分死战之意。
计划固然妥帖,可是随着总攻之日到来,黄龙城那边号炮连,战鼓擂动如山响,杨虎、杨幺这边却是一片寂静,只听得这两位是心热不已,但碍于军令在身,这两人也只能耐心守原地。
“哎,虎将军,看这意思,你我今次怕是捞不到什么功劳了!”
“是啊,这黄龙城内杀的热闹啊,这血气我在这里都能闻到了,哎,功劳的味道啊!”
这大军不能擅动,但是杨虎、杨幺身为主帅,远行一二步,窥探一下那边的战事到也在情理之中,正在这两个人闻着空中弥漫的血气,感叹自己无缘立功之时,身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銮铃之声,二将齐齐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留驻军中的皇城司军卒。
“二位将军,城内急信,有披甲持锐兵卒五万北上,速速备战,万不可放过这一军人马,是杀是擒依战况而定,具有功劳在册!”
一听这话,杨虎、杨幺两人眼中齐齐绽出精光,“妙哉,妙哉,众军速速备战!”
这两人本就立功心切,加之二人手中兵力远超四万,又是有心算无心之下,两人索性决定就在丘陵之后列阵,只等金人赶到就动手杀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后,便以兵势压人,从而逼降金军。
因此,就在黄龙内城撤出的这一军刚刚靠近丘陵,杨虎、杨幺就迫不及待的传令放箭,这四万余人马当即就受到一场箭雨的洗礼。
无数支黑压压的箭矢腾空而起,织成了一张死亡的巨网,朝着疲于奔命的金兵当头罩下,“嗖嗖”的破空声连成一片,仿佛地狱之门的嘶吼声。
那些身穿精良铠甲的民兵,此刻在这羽箭下成为了最显眼的靶子,箭簇撞击在锃亮的甲片上,溅起一溜溜火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但这些人终究只是民兵百姓,这盔甲制作的再精良,可他们却穿戴不齐,总会有甲胄防护不到之处,暴露在箭矢之下,随着利矢贯入,带出一蓬蓬血雾。
这些民兵们的惨叫声在这丘陵之前此起彼伏,刚才还带着三分悍勇之气的队伍,在这场箭雨的洗礼之下,如同被狂风摧折的庄稼,顿时倒伏一片,本就散乱的阵型现在更是乱的不成方寸。
而在这支人马中心,统领之人正是那完颜乌达补,看着箭雨下的乱军,乌达补神情大变,手中令旗急挥不断,一道道军令脱口而出,试图稳住混乱的大军阵型,只是还没等乌达补这边见效,那边丘陵中的沉默便被彻底打破。
杨虎、杨幺麾下,静待战功多日,埋伏已久的步卒们,如同从地底涌出的黑色洪流一般,口中发出震的怒吼,一个个挺着长枪、挥着战刀,呈雁翅阵掠入眼前的金兵阵内。
而这支金兵乃是兀术和乌达补由内城五十万民兵中筛选而来,都是女真族内的健壮儿郎,只是毕竟成军日短,黄龙府内固然有甲胄兵刃配发,可是军事能为却不是短短几日能训练出来。
如此一支人马要是打打顺风仗,没准靠着金饶悍勇还能有奇效,而兀术选出他们甚至没准备让他们作战,只是希望能保存下来一支金兵的火种,因此对他们的训练也谈不上严苛,因此这支人马从城内逃出来时,全军上下就已然是仓皇失措,更不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箭雨洗礼。
一时间数万披甲之人在杨虎、杨幺的冲杀之下,和乱民没有半分区别,可是当两军交锋之后,杨虎、杨幺手下的利刃划过他们身旁同族的脖颈,那滚热的鲜血泼了他们一脸后,这些金人骨子里最原始的悍勇被激发出来。
随即,这一军人马不再讲究兵法军阵,也不再讲求什么军规军纪,而是像被困的野兽般咆哮着,用尽一切手段开始了奋力挣扎。
这边一名金兵的腹部已被长矛洞穿,可他竟然嘶吼着顺着枪杆向前爬去,用牙咬住杨虎手下枪兵的手腕,直至被一旁另一把刀砍下头颅,方才圆睁双目而死。
另一个丢了兵刃的金兵,猛地乒一名士卒,用覆着铁甲的额头疯狂撞击对方面门,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直到几把旁侧的腰刀同时剁进他的后背,他才趴在那里没了动静。
这金人要是一直慌乱,一直如同乱民一般,那杨虎、杨幺手下的军士也许还会心慈手软,毕竟两方人马虽然人数不同,但细究成军之前,都只是一方的百姓,也都是世道所迫才无奈从军,现在虽然分数敌对,但难免会有感同身受之意,更何况这单方面的屠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甚至那边杨虎、杨幺一看金兵大乱,觉得自己计策已成,都准备登高一呼,喊出降者不杀了。
可谁料想这劝降的话还没出口,这些金兵竟然纷纷暴起,一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一队两队。
眨眼的功夫,剩下的数万金兵全都双目血红,奔着自家军卒冲杀而来,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金人要是手足无措,军士们心中可能想的是,“他们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他们似乎也只是百姓。”
“他们好像也是无辜之辈。”
可当金人展露他们的悍勇,当一名名金兵拼死向着自己袍泽冲来,甚至不惜性命也要让自己的袍泽去世的时候。
杨虎、杨幺的手下,这些驻守簇日久的北伐军士们,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声音,“国仇家恨,不共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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