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内城城墙之下,岳雷、杨再兴、余化龙、罗延庆、高林、张宪一字排开,端坐在马背之上,横枪看着眼前的这场混乱。
早在六人未到之时,这内城城墙上便已经是一片混乱,当这六位杀神立在城墙时,看着那冲而来的煞气,城头上的兵卒就更为慌乱了,再到后来六百名精锐杀到,城内这些民兵只觉得后背发凉,毕竟大将可能不会去杀兵,可这六百名军士看向他们的目光可是火热的紧,至于后面赶到的六千人、六万人,那投石的战车,撞城大槌带来的压迫感更让城头的民兵心寒。
毕竟内城的这些人不过是些寻常百姓,这金人固然悍勇,可是这老百姓再悍勇看见当兵的那也心底生寒啊,就算这金人性子粗野,但是这老人伤兵经历过战场,也干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可那妇女和半大的孩子总没杀过人,这些人在五十万中可不在少数,这些人被城下的血气一冲,哪里还有半分镇定可言。
杨再兴几人看着城头慌乱的情形,一时间倒也不再惊慌,摆手止住想要急冲靠近城墙的大军,而是指挥大军稳住脚步,将一众重甲步卒调来军前,一面面旁牌并列阵前,随即便听杨再兴沉声道:“众军,将那军威与我喊喝起来!”
众军闻言齐声喊喝,“精!忠!报!国!”
“杀!尽!胡!虏!”
“雪!我!旧!耻!”
六军人马,三句口号,往复喊喝,大军每行一步,便喊一句,大军距离护城河外百步开始齐声喊喝,一直等大军行到护城河边,喊喝之声方止,每一声喊喝都给金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使得城头金兵再无半分安稳之时,羽箭、滚木、礌石,热油,那是一刻不停,至于准头嘛,那就全交给上安排了。
而当大军行到护城河边,第一排的重甲步卒,沿着护城河的河沿,将手中坚盾重重往下一立,继而一个个微微抬头,眯双目从兜鍪缝隙中望向城头之上,一时间再无半句口号响亮。
随着全军戛然而止,这一片地之间仿佛骤然失声,甚至就连城头的金兵都愣在当场,静静的看向城下大军,看向那一面面巨大的旁牌,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死寂,比之前的轰鸣更让人心脏骤停。
这北伐军士刚刚经历战火血雨淬炼的冰冷目光,透过盔甲的缝隙,齐刷刷地望向城头的金兵,虽然现在大军没了那一句句的口号,可对城头的金兵压力更为巨大。
两军就这样一高一低的对视许久,随即才听到城头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金人嚎叫,“动手啊,兄弟们,一旦南蛮上前,你我死无全尸啊!”
这一声断喝,似是惊雷一般,城头上的民兵们如梦初醒,一个个急忙就欲再去寻守城器械,可等这些人弯腰查看时,却都愣在当场,那原本堆积如山的礌石,现在只剩下零星几颗散落在那里,那原本整齐堆放的滚木,现在更是一根不剩,至于那成捆的羽箭现在更是找不到半分踪迹,只留下一地绳索堆积。
这城坚池深固然能阻挡大军进攻,甚至能凭羽箭、滚木来反击尚,可是这要是没了守城器械,那这高城深池可就成了坟墓,城头的金兵可就成了活靶子,那杨再兴一看金兵命令传下,城头一阵慌乱后却并无滚木投下,当下猜到城头已经是弹尽粮绝。
随即便见这位将手中金枪一举,朗声招呼道:“众军!弓箭手何在!”
“在!”
“箭雨洗地,黄龙城头,三轮抛射!放!”
随着杨再兴一道军令传下,军中凡是有弓的,会用弓的,齐齐张弓搭箭,箭矢瞄准城头挤在一团的金兵,而当杨再心手往下落,众军士齐齐松手放箭,箭雨奔着城头倾泻而下。
这场雨,一下便是接连三轮,三轮箭雨过后,城头上的民兵颤颤巍巍的从掩体后,盾牌下探出头来,可入目却是身旁的亲友兄弟,邻居同乡,只是现如今同乡的背上、身前都插满了羽箭,一个个活像一个个草埃
这要是精锐战兵在,那自然是会拔出尸身上的羽箭,趁着这个空隙回击城外嚣张的敌军,可现在黄龙内城都是老弱妇孺的民兵,这些人哪里有胆子去死人身上拔箭,别死人身上了,就是跌落地上,浸在血水中的羽箭,他们也不敢去捡。
也就在这时,杨再兴沉声喝道:“城头残兵听真,今有大宋贤王驾下,北伐大军兵临黄龙府,血靖康耻,报我大宋国仇,我等今日来此,只为南征首恶兀术,识相的开城献关,不然我大军兵进内城之时,定将尔等刀刀斩尽,刃刃诛绝!那时节,休某家亡族灭种!”
杨再兴这话一出,城头民兵立时陷入骚乱之中,可就在这时城头有那胆大之人,仗着自己被众人护在当中,当下朗声喊道:“你这南蛮,休要大言诓骗我等,都帅和国师大人早已言明,你宋人北伐为的就是杀人集运,你们家贤爷乃是蛟龙成精,气运不到,当不得真龙子,才要杀我大金百姓,才好化血气为龙,我们才不上你的恶当!”
听着金饶喊喝,杨再兴面上也不无半分恼怒,只是微一挑眉,侧目想着声音来处望去,“是哪个无胆鼠辈,竟然敢诋毁我家千岁?”
别看这一句话是平平无奇,可对城头军士带来的压迫感却如泰山相仿,毕竟杨再兴一人看过来不算什么,六军人马齐齐偏头,那城上的民兵哪个还敢直视,纷纷向左右闪开,将刚才喊喝之人让了出来,让其和杨再兴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厢对望之下,杨再兴忽然咧嘴一笑,“来,你既然有如川量,那就别借着袍泽掩藏身形,来,来,来,你我当面直言,看着我,你把刚才那话再一遍!”
“你,你,你这南蛮,我凭什么与你再一遍,你们宋人不就是杀人集运,弟兄们,你们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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