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张家媳妇，沈丽波可一点都不欢迎连莲，一年之内死六，死了娘，太不吉利了！
她姑也真是的，把徐家外甥女带回家倒是自己养啊，送俺家来干啥，拿着佳佳做理由，把这么个倒霉蛋扔这里，伺候张家三个人还不够，再加上一个姓徐的，哦不，是姓连的。
沈丽波心里忿忿，嘴里嘟嘟囔囔，手里却不停，给姐俩收拾炕面铺盖，准备睡觉。
她不敢有意见，老公公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谁不长眼下了他的面，老爷子一个眼神甩过来就能鞭得人七荤八素。
张家老二张新强家睡的是农村那种大土炕，西侧房里，一道大炕从东扯到西，炕上铺着苇席，墙上贴着富贵花开，一片喜气洋洋，倒也齐整。
因为灶台在中间兼做饭厅的堂屋里，所以炕东边更暖和些。孩子体热，佳佳一般睡在炕西边，沈丽波铺床时眼珠子转了一下，便把连莲的铺盖放在了靠西墙的边上。
这便有个问题。
炕上平时睡着一家四口，张老二带儿子睡一张褥子，沈丽波带佳佳睡一个褥子，现在一张褥子睡三个人，挤在一起，连莲这边褥子便不够用了。
褥子底下是一张大的粗布床单，床单下面是苇席，不知睡了多少年的苇席，颜色已经深黄，滑滑的，倒是不凉，也不扎人，但却硬硬的，睡在上面很不舒服。
连莲看一眼铺盖，没有话，乖乖躺下，把被子盖上。
沈丽波冷眼看连莲的反应，见她并没有表现出不乐意，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一个孤女，哪比得上张家唯一的孙女娇贵。
连莲第一次在家里睡，佳佳和家瑞都很新奇，两个孩子毫无睡意，唧唧歪歪，又上演起了睡前节目，在被窝里打闹。连莲乖乖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佳佳觉得奇怪，连莲今晚上怎么这么安静？
张新强披着一件老棉袄进来，手里拿着三个黄澄澄的橘子。
“嗷！大橘子！”家瑞兴奋地从被窝里跳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佳佳也爬到爸爸身上抢橘子。
“等等，等等，先给连莲妹妹选！”
张新强举着三个橘子，挑了一个最大的，放在连莲的枕头旁，连莲赶紧爬起来，“谢谢舅舅。”
佳佳没拿到最大的橘子，不乐意了，眼睛里立马汪起了眼泪，窝在妈妈怀里撒娇，沈丽波笑嘻嘻哄着她。
“乖女，乖宝，咱不要大橘子，妈妈明给你买大苹果，大西瓜，大桃子！”
连莲突然有点想家，想哥哥姐姐。身下的苇席感觉越来越硬。
她不想要这个橘子了。
第二一早，张老二上班去了，沈丽波在堂屋捅炉膛子。
门“吱啦”一声开了，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玮哥来了！”沈丽波笑眯茫
“奶奶叫你们过去吃饭。”玮哥两只手背在身后，一面跟婶子话，一面装作不经意地，朝里屋瞄。
“弟弟妹妹还没起床呢。你在外面等一等。”
沈丽波有点心虚，赶紧进屋，把三个孩子喊醒穿衣服，自己则快手快脚拾掇起铺盖来。两个褥子分别卷起来，堆在墙边，一点都看不出高低厚薄。
“玮哥，快进来！”家瑞呼唤大哥。
玮哥慢慢踱进西屋，三个孩子已经穿好衣服，佳佳带着起床气，一脸不耐烦，嫌弃玮哥一大早扰了她的清梦。
连莲睡得脸蛋红红的，迷瞪着眼睛，仿佛还在咂摸昨晚的美梦，即便蓬头垢面没睡醒，连莲这张脸也比佳佳讨人喜欢，玮哥心里恶声恶气地想。
沈丽波叠好被窝，撵着孩子们洗脸，两个姑娘还得梳头发。
“真麻烦！”家瑞摸一把脸，每佳佳梳头都是个大工程。一会嫌伸得脖子酸，一会嫌拽得头发疼，好不容易梳好辫，对着镜子三看两看不满意，又要哭着让妈妈重新梳。
老！女人真是太麻烦了！
可今玮哥却是极有耐心，竟然肯等候大姐梳头，不仅如此，还帮忙递夹子——当然是给连莲递夹子。
姑娘乖乖的，一声不吭，忽闪着大眼睛，相当配合，一会便梳好了两个啾啾。
沈丽波在佳佳的高标准严要求下，练就一手好活，迅速麻利快地梳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发型，两个姑娘站一起，真真是赏心悦目。
玮哥不得不承认，佳佳如果闭上嘴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玮哥迫不及待开始了他的游戏——老师和学生上课。
当然，玮哥是老师，拿着教鞭敲着黑板，其他所有人，都是他的学生。
一开始，大家还比较配合，跟着玮哥背诗，写字，反正作业也得写。可慢慢地，一节课拖得太长，家伙们顶不住了。
家瑞早就跑了，家琼家琅课堂纪律太差，没个上课的样子，佳佳也不耐烦，嘟嘟囔囔净意见。只有连莲，自始至终端坐在“课桌”前，聚精会神盯着“老师”讲课。仿佛老师在讲特别有意思的故事，老师出的所有的问题都能回答得又快又好。
玮哥觉得与有荣焉。简直就是知己。
很快，老师也累了，玮哥便拉着连莲来跳绳。把家琼和家琅叫过来，一人站一边，跟树桩似的不让动，套上一圈绳子，让连莲来跳。
可连莲不会跳绳啊，于是便让佳佳来跳，佳佳跳得不亦乐乎，连莲笑嘻嘻在一旁拍手。
玮哥瞬间又觉得没意思。
又拉着连莲跳房子，佳佳也跟着来，又成了佳佳跳，连莲鼓掌。
玮哥又带着连莲躲开。兄妹俩杠上了，奈何连莲不争气，玮哥始终处于下风。佳佳则越玩越高兴，终于看到大哥吃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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