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杰之心
烛光摇曳，四根如儿手臂粗的巨烛，照亮整个大帐。
高杰与罗戴恩相对而坐。
罗戴恩看向高杰，高杰相貌堂堂，多年领兵经验，让他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道：“吧，你想什么？”
罗戴恩知道，他中了高杰的心病了。
高杰当初就是李自成麾下的大将，如果他一路跟随李自成，现在的地位，未必在刘宗敏之下。但是而今却与李自成走到相反的道路之上，一顶绿帽子，成为彼此之间的死结。
李自成的实力越来越大，高杰心中的心结也就越来越大。
故而在孙传庭重要他之后，两次与李自成的大战之中，都拼尽全力，想杀了李自成。结果都被李自成翻盘。
于是乎，李自成与高杰之间的矛盾，并不限于一顶绿帽子了。
高杰觉得李自成最恨的几个人之中，他一定名列前茅。
而如今的局面，高杰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来，大明已经日薄西山了，如今李自成正在猛攻宁武关，可以宁武关之战，是李自成进入山西之后，遇见的第一次抵抗。
这一次的抵抗是周遇吉组织。
当时城中士绅都已经决定投降了，周遇吉也扭转不了大局，只能带着自己麾下三四千人马孤军奋战。
不过，李自成大军数十万，而城中只有数千士卒，彼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果过来，但是高杰已经确定了宁武关之战的结果了。不可能有别的结果，无非是时间拖得长一点，还是短一点而已。
宁武关一去，到京师可以是一马平川。接下来就是京师之战了。
高杰并不觉得京师能够守住。
江南也失陷了，他其实被闯营与曹营夹在中间了。看上去现在高杰将袁时中打得步步后退，但是实际战略之上，高杰也是步入困境了。袁宗第已经带领闯营偏师进入华北平原之中，如果闯营与曹营联合，高杰所部，恐怕也难逃被围歼的地步。
罗戴恩正是知道了高杰的困境，才敢过来劝降的，罗戴恩道：“老高，我们掌盘子了，如果你愿意投过来，别的不，当我们掌盘子登基的时候，你少不了一个国公之赏。”
“别那么些没用的。”高杰冷笑道：“来点实际的。”
“你麾下的五万兵额上报南京。”罗戴恩道：“由兵部拔军饷，保证一年十二关，每次不少。而且封你为征北将军，坐镇淮安，设淮东镇，运河以南，也就是现在路振飞所在地方，都由你节制。这几乎是一方诸侯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你执意与我们作对，那么掌盘子准备放弃凤阳，寿州一线，都让给你。以袁时中将军，驻守江北，扬州滁州一线。到时候闯营大军南下的时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虽然罗戴恩这一番话，软中带硬，硬中带软，但是高杰听了却有几分心动。
罗汝才给高杰开出的条件，几乎是一方藩镇了。
其实罗汝才这个条件，还是类比郑芝龙的条件。
自从张轩为罗汝才讲史，罗汝才读得最多的就是史记，揣摩最多的就是高祖本纪。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刘邦拉拢人敢下本钱，而项羽舍不得下本钱，就是将下全分给别人又怎么样，将来打下之后，一个个收拾不迟。
故而罗汝才大气之极，只要最核心的地带，也就是沿长江一带，这精华地带在他的控制之下，福建，淮东，这些边边角角，就是有几个藩镇又怎么样？
所以罗汝才给高杰的条件，根本就是一方诸侯的待遇。
由不得高杰不心动。
而且高杰未必没有观望形势的意思。
现在下大势，看上去好像很清晰，但是真正的局内人却觉得混沌无比，局势到底向什么地方发展，将来曹营到底能不能成事，高杰总要保留一些本钱。故而罗汝才开出的条件最好不过。
高杰虽然心动，但是不敢立即做决定，道：“容我三思。”
罗戴恩知道，高杰这是与邢氏商量去了。道：“还请高将军速做决断，时间不等人。”
高杰送走了罗戴恩，回到卧室之中，邢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高杰将罗戴恩的话一五一十的了出来，道：“夫人，你觉得该怎么办？”
邢氏微微一叹，道：“其实是我误了官人，否则李自成现在势压下，你与李自成又是故人，将来开镇一方，哪里会这样尴尬？”
“我确实没有想到了李儿还会有今日。”高杰道：“不过能得妻如此，我绝不后悔，况且，李儿想得下，却没有问过我高杰没有？”
邢氏道：“其实罗戴恩的不错，而今我们的处境，很是尴尬，困在这两淮山东之间，待闯营攻下北方之后，我们就首当其冲，就是现在战曹营一些便宜又怎么样？曹营一心避开闯营向南发展。我能一时压过曹营，未必能一直压过曹营。”
“那么我就答应罗戴恩？”高杰道。
邢氏道：“却是不然。不能这么容易的答应下来。罗戴恩提出条件其实有一个前提，就是让我们攻路督师？否则这淮安之地，如何到手？但是我们因势投靠曹营也就罢了，路督师对官人不错，而今路督师大军都在扬州附近，如今在背后捅他一刀，不是大丈夫所为。”
高杰眉头微微一皱，想什么。却被邢氏抢先道：“我们真得这么做了，南京那一位会如何看我们？”
高杰顿时语结。
捅路振飞一刀，高杰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尔虞我诈的事情，高杰见多了。但是投了新东家，就该老东家一刀，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高杰反复无常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那么夫饶意思是----？”高杰问道。
“如此如此。”邢氏道。
高杰眼睛微微一亮，道：“好。”
第二日，高杰将罗戴恩叫过来，道：“路督师乃君子也，我不忍叛之。有路督师在一日，我高某就是大明的忠臣。”
罗戴恩几乎瞠目结舌，道：“高鹞子，你是搞什么鬼？”
“送客。”高杰将罗戴恩赶出了大营。
罗戴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怏怏的回到凤阳城中，袁时中早就在这里等候了，立即上前询问情况，罗戴恩将情况给了，袁时中也不明白高杰为什么突然变卦，却听身边有人冷笑一声道：“高杰分明是答应了才是？”
袁时中转脸一看，却是张朴。问道：“此言怎讲？”
张朴道：“路振飞在一日，他高杰是大明的忠臣，也就是路振飞不在了，他高杰就不是大明的忠臣了。他是要我们先打掉路振飞。路振飞一败，他就投降。这样一来，也可以自己是形势所迫。”
罗戴恩这才明悟，道：“这定是邢氏那个贱人所想。”
“报。”袁时敏道：“将军，对面收兵了。”
袁时中一听，更是确定了张朴的猜测，道：“这件事情速速报给世子殿下吧。估计这一段时间，凤阳这里打不起来了。”
罗戴恩长叹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凤阳的消息飞快的传到了罗玉龙手中，罗玉龙知道之后，也没有多，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大军数路填平运河，与路振飞决战。即便没有这一件事情，该打的还是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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