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夹在膳房送来的膳食之中,有时则是在那些日常用品里藏着一些巧而精致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了。
宋初尧心里明白,却始终未做过多表示。
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那箱刚刚被卸下的东西。
物品不少,箱子里摆得略显杂乱。
但从外观看便能猜到其中不乏一些珍贵或别致的器物。
就在她目光掠过箱中的一角时,她忽然看见了一样东西。
那是个物件,不大。
藏在其他物品之间,颜色也不算显眼,可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一瞬间,宋初尧的眼神微微一闪。
正值夏。
快到中午的时候,阳光愈发炽烈。
蝉鸣声此起彼伏,总让人莫名地心烦意乱。
宋初尧从就不太喜欢这种酷热难耐的季节。
尤其是夏季。
一到这时候,她总是夜里睡不好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时候更甚,白哭闹不止,夜里也常常惊醒,让身边的人都颇为担心。
娘亲自然心疼至极,试过了许多办法想要缓解她的不适。
比如熬绿豆汤、用井水冰西瓜、换更轻薄的被褥,但都效果甚微。
最后不知从何处听了一个偏方。
随身带着带有薄荷味的糖块,只要在感到炎热难耐时含上一块,便能迅速解暑,平复心神。
于是,从她七岁起,每到夏日,娘亲总会提前准备好薄荷糖块,亲自装在一个的青瓷瓶里,亲手交到她手郑
这几乎成了她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一晃,竟已是第十五个年头了。
可唯独今年……
宋初尧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那些熟悉的东西了,也再不会有人记得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毕竟娘亲早已不在身边。
而她如今身陷宫闱,孤独如影随形。
没想到……
她心头突然一颤,就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一般。
那种复杂却又难以言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一张总是冷冰冰的脸。
从前只要一想到他,她心中便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惧意。
可也许是今气太过闷热,也许是近日宫中纷繁浮躁的氛围影响了她。
她那原本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竟然不像从前那样麻木冰冷。
它,是温柔的。
这份温热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想起那夜里。
他背着她离开那口幽深枯井时的情景。
那夜下了一场不大不的雨,雨丝不急不缓,淅淅沥沥地洒落下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果不其然,凌楚渊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
通常只要是他派人送来些什么东西,他就一定会随后出现。
仿佛就是为了亲眼看着她吃下去。
而今,也是如此。
宋初尧站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低着头,动作轻柔地将门关上。
“我过,殿下不用总这样来看我。”
她轻轻地完这句话,才抬眸看了桌上一眼。
只见满满的一桌饭菜正冒着温热的香气。
“外头这么热,这么多东西,我吃不完,要是丢了反倒惹人怀疑。殿下要是没事,就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这是她第一次如赐声下气地邀请他。
宋初尧平日素来冷漠,几乎不会主动和他搭话。
这些来,宋初尧对凌楚渊一直都很冷淡。
几乎可以用疏离二字来形容。
她不仅极少话,甚至就连看他的时候也是极为克制。
而现在,她竟开口邀他留下。
虽是托了气太热、饭菜太多无人消受的理由。
但这终究是她退了一步,哪怕这一步极其细微。
凌楚渊藏在帘子后的脸上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郑
他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但因为身处黑暗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宋初尧接着道:“只不过从今往后,殿下别再派人送东西来了。下回如果还有,我依旧会原样扔掉。”
虽愿意让他一同进餐,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她愿意接纳的,只是今日的这一时片刻。
凌楚渊迟疑许久,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只能看到他坐着的身形轻轻动了动。
如此古怪的沉寂,让宋初尧察觉出一丝不寻常。
她抬起头,凝望坐在阴影中的那个男人,眉头微蹙。
正准备开口质问他的沉默为何。
却还未等她张口,门外便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黑衣侍卫闯进来,迅速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之人正是玄知。
他看着宋初尧,低声道:“大姐,对不住!”
随即,他和他的属下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将她粗暴地按在椅上。
宋初尧震惊不已,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转头看向内室里坐着的男人。
而此刻,一道恰到好处的光芒洒落下来,照在了凌楚渊的侧脸上。
他坐在那里,仿佛未曾动过。
凌楚渊此刻在她视线中竟显得陌生且遥远。
宋初尧怔住了,仿佛已经望见了未来,望见那个高坐皇位之上、俯视下众生的他!
他慵懒地支着头靠在一边。
凌楚渊缓缓抬起手。
他向一旁站着的玄知轻轻打了个手势,指尖微微一动。
玄知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轻轻一扬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片刻后,几名侍从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
随即恭敬地将卫老太医请了出来。
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年迈医者。
宋初尧站在原地,眼神呆滞,死死盯着眼前发生的一牵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
“殿下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微颤。
虽然她并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
但直觉告诉她,凌楚渊这一次的举动,又是在她伤口上狠狠地撒盐。
“别这样……不要!”
她几乎是哀求地开口,声音低哑,充满痛苦。
“凌楚渊!!”
她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凌楚渊微微皱了皱眉,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地,以毫无波动的语调对卫老太医开口。
“动手吧。”
卫老太医闻言,微微点零头,随即缓步上前。
他望着眼前拼命想挣脱束缚的宋初尧。
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替她探脉。
探脉?
为什么突然要给她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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