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可不可以和阿离一块儿睡?”家伙的双手将被褥边沿抓得紧紧的,声音的,一副很是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君倾会恼他厌烦他,还有些着急地解释道,“阿离想爹爹,阿离想和爹爹一块儿睡……”
君倾不答,仅是面向着家伙而已,像在看着他一样。
君倾的沉默让家伙不敢再多什么,只失落却乖巧道:“阿离不话了,阿离不吵爹爹,阿离听话,阿离这就睡觉。”
家伙完,还是眼巴巴地定定看了君倾好一会儿,才极为不舍地慢慢阖起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直坐在床沿上不动的君倾这才微微挪了挪身子,坐到了家伙枕边位置,伸出手,慢慢朝家伙移去,而后将手轻轻覆到了家伙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家伙的脸颊。
就在这时,本是闭着眼的家伙睁开了眼,震惊地看着正轻抚着他脸颊的君倾,声地唤了他一声道:“爹爹……?”
君倾那轻抚着家伙脸颊的手顿了一顿,而后收回了手,还是那淡淡的口吻问道:“怎的还未睡?”
君倾面上没有表情,既不见淡漠,也没有对家伙还未睡着的诧异,好似他根本就没有喜怒之情似的。
“回爹爹的话,阿离……睡不着。”家伙虽然还在惊诧着君倾方才那温柔抚他脸颊的举动,却不敢不回他的问话。
回这话时,家伙紧张极了,还是怕君倾会恼他烦他,又急忙道:“爹爹不要生阿离的气,阿离继续睡,继续睡!”
即便君倾看不见,家伙还是立刻紧紧闭起了眼,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快些睡快些睡,不能惹爹爹生气,可不管他怎么着急地想要快些睡着,他还是睡不着。
当他可怜巴巴地又睁开眼看向君倾时,却见着君倾方才收回的手又朝他伸了过来,还是覆到了他的脸颊上,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并未斥他,只是平淡地问他道:“为何睡不着?”
君倾这温柔的轻抚又让家伙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回道:“因为,因为阿离想和爹爹一块儿睡……阿离还想多和爹爹呆一会儿,阿离不舍得睡……”
君倾那轻抚家伙脸颊的动作又是一顿,只是这一回他未有即刻收回手,而是稍稍沉默后对家伙轻声道:“可要爹爹抱你一抱?”
家伙愣住,一双大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极为不可置信的模样。
爹爹……要抱抱他哦?
“阿离……可以要爹爹抱抱哦?”家伙震惊得连语气都一愣一愣的,依旧问得心翼翼,生怕只是自己听错了而已。
“嗯。”君倾淡淡应了一声。
家伙立刻蹦坐起身,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君倾,激动不已道:“真的吗真的吗!?阿离真的可以要爹爹抱抱吗!?”
“嗯。”君倾未有丝毫不耐烦,他还是面无表情,却是微微点零头。
“爹爹!”他微点下的头还未抬起,那已然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家伙已经平了他怀里来,短短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兴奋得那本就少得可怜的睡意此时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的,脸贴在君倾的胸膛上,开心不已道,“阿离要爹爹抱抱,阿离要爹爹抱抱!”
可家伙这的身子才贴上君倾的身子,家伙立刻就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君倾的身子太过冰凉,让堪堪从被褥出来的全身温暖的家伙根本就受不住,只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可就算如此,家伙也不肯撒手,他就是紧紧地抱着君倾。
是君倾抱抱他,这下反是他抱着君倾。
君倾的手本在家伙平他身上的瞬间已环在家伙身后欲抱住家伙,却在家伙打了一个寒颤时他的手僵在家伙身后。
他没有即刻抱住家伙,而是移开手,摸索着拿起家伙方才盖着的被褥,罩到了家伙背上,同时另一只手将他从他身上轻轻推开,以让那被褥能裹住他全身,一边沉声道:“先将被褥裹在身上。”
君倾这话时,他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他帮家伙裹上被褥的手在轻颤。
唯有这样,他才敢抱一抱这个爱极了他的家伙。
不是他不想抱抱儿子,而是他不敢。
所以他很少很少抱儿子。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想抱一抱他的这个乖巧的儿子。
他的身子太过寒凉,抱着阿离,只会让这丁点大的家伙浑身发颤而已,甚至会被他寒得生出病状来。
家伙被君倾这么一推开,有些伤心失落,乖乖地怔在那儿让君倾给他的身子裹上被褥。
君倾看不见家伙面上失落难过的神情,可他就像看得见似的,当他将用被褥裹好身子的家伙抱进怀里来时,声音沉得竟是有些黯哑道:“爹爹身子太寒,只有这般才不会凉着你。”
“阿离知道。”家伙虽,但很聪慧,他知道他的爹爹之所以会这般做是因为什么,是以他不吵不闹,只像个蝉蛹似的慢慢地往君倾怀里蹭,却还是难以压制心底的难过,“可是阿离这样就抱不六爹了,阿离也想抱抱爹爹……”
君倾又是沉默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听话。”
“是,爹爹。”
家伙听话地没有任性,君倾抱他在怀里,缓缓闭起了眼,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家伙的头顶。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抱抱他的阿离了。
他在襁褓里时,刚会爬会走时,他不敢抱他不能抱他,怕他身上的寒凉冻着他伤着他,如今他开始记事了也懂些事了,他亦不敢抱他。
他不能太靠近他,他不能让阿离知道他疼爱他,甚至还要让他觉着他并不稀罕他,他要让他什么都学会自己做,要让他从就学会独立,只有这样,待他离开他身边时,他才不会太伤心难过。
他的手沾过多少血腥,他身上背负的仇恨有多少,统统的,他都不会留给阿离。
他只要他的儿子单纯干净地好好活下去。
什么都不必背负。
过他永不能过的日子。
“爹爹,阿离疼……”家伙被君倾抱着,忽然声喃了一声,同时朝君倾身上蹭蹭身子。
君倾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将这家伙抱得太紧,紧到家伙觉着疼,连忙松开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只见家伙非但没有抱怨君倾将他弄疼了,反是将双手从被褥里用力挣了出来,挣出来后将短短的双手贴上了君倾的脸颊,学着君倾抚他脸颊的动作也这般轻轻抚摸着君倾的脸颊,一边关心道:“爹爹是不是哪里疼疼?爹爹告诉阿离,阿离帮爹爹摸摸就不疼了哦。”
君倾微微一怔,也不拂开家伙正摸摸他脸颊的手,只是问他道:“阿离为何觉得爹爹哪里疼?”
“因为爹爹的样子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家伙想也不想便答道,甚至更蹭起身,将手凑到了君倾的眼角处,摸摸他的眼角,一边道,“白难过了眼睛就会痛痛,眼睛痛痛了就会哭,阿离眼睛痛痛的时候就会哭,爹爹难过了,爹爹的眼睛就会痛痛,阿离帮爹爹摸摸,爹爹的眼睛就不会痛了,爹爹就不会哭了。”
家伙摸摸完君倾的眼睛,还朝他眼角轻轻的呼了几口气,而后还站起身,边摸摸君倾的脸颊边将脸凑到他眼睛前边,在他的双眼上各亲了一口,最后才眨巴眨巴眼看向君倾,紧张又关心地问:“爹爹还觉得身子疼疼难过吗?”
君倾被家伙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微怔,也因此使得他面上的冷淡褪去许多,但未夸赞家伙,只是淡淡道:“不难过了。”
“嗯嗯!爹爹不难过了!”家伙高胸用力点点头,“真好真好!”
家伙高胸完,又凑到了君倾怀里,生怕他再多几句话君倾就不会再抱他了似的。
然家伙一开心,就总有不完的话,一时间也忘了君倾的严厉,只昂头问他道:“爹爹,白爹爹今晚上带娘亲出去玩儿了哦,那,那爹爹回来了,爹爹有没有把娘亲一块儿带回来呀?”
“嗯。”君倾一手抱着家伙,一手抚着他的脑袋。
谁知家伙非但没有开心,反是失落地耷拉下脑袋,“那,那为什么娘亲没有和爹爹一块儿过来呢?”
“你娘亲累了,回屋睡了。”君倾轻声道。
不在人前,她便不会再走在他身边,又怎会与他一块儿过来看儿子。
“哦。”家伙更失落了,“阿离想和娘亲一块儿睡,阿离还想和爹爹还有娘亲一块儿睡。”
君倾不答话。
只听家伙又心翼翼道:“爹爹,阿离还可以去找娘亲一块儿睡吗?娘亲会不会觉得阿离好惹人嫌?”
君倾正要什么时,家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改前一瞬失落而激动道:“阿离知道了!阿离可以和爹爹一块儿去找娘亲!娘亲好像很听爹爹的话的哦,阿离和爹爹在一块儿,娘亲就不会嫌阿离了!”
“爹爹爹爹!爹爹和阿离一块儿去找娘亲可以吗可以吗?”家伙激动得又从被褥里挣出双手,抱住了君倾。
君倾没有如往日里一般斥家伙,亦没有即刻将家伙从自己身上推开,只是淡然地沉声道:“你娘亲不稀罕爹爹,不去为好,你若想去,我让君华陪你过去。”
君倾不介意在家伙面前道出实话。
他去了,只会让她尴尬得一整夜都无所适从而已。
既是如此,又何必要去。
“娘亲不稀罕爹爹?”家伙眨巴眨巴眼,然后用力摇了摇头,“阿离不信阿离不信,爹爹很好很好的,娘亲为什么不稀罕爹爹呀?娘亲……娘亲一定是稀罕爹爹的!不然,不然娘亲就不会亲亲爹爹了!娘亲都没有亲亲过阿离!”
“……谁与你的?”君倾语气忽地有些冷。
家伙意识到自己错话了立刻捂住嘴,可过了一会儿他又乖乖地将手放下,声道:“是阿褐告诉阿离的……”
君倾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家伙既是误会了,便误会吧,既能让他觉得开心些,又何须再解释什么。
“爹爹不要生阿离的气,阿离以后不会再了,阿离知道错了……”家伙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君倾未斥责他,反是问他道:“想见你娘亲?”
“嗯嗯!阿离想见娘亲!”家伙用力点点头。
“今晨不是才与你娘亲分开?”
“阿离也不知道……阿离就是想娘亲了……阿离总觉得娘亲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阿离还觉得娘亲会不要阿离了……”家伙窝在君倾怀里,语气有些难过。
这是他心里的感觉,他的是实话。
虽然爹爹对他冷冷的,但是他就是知道爹爹不会走就早再也不会回来聊,可是娘亲不一样,虽然娘亲对他没有以前那样凶凶的还冷冷的了,可他觉得娘亲还是和原来一样会走就走不要他了。
“阿离好不容易才有娘亲的……”家伙得可怜兮兮。
君倾沉默地轻轻抚了抚家伙的脑袋,眼睑微垂,似在沉思,少顷后才问家伙道:“想去找娘亲看看娘亲?”
“阿离……”家伙本想是的,可想到他的爹爹会生气,他便硬生生地改口道,“阿离不去了,阿离听爹爹的话,阿离在棠园自己睡觉。”
谁知君倾的话却是让家伙高兴不已,“你若想去,我便带你过去。”
“真的吗真的吗!?爹爹不生阿离的气哦!?”家伙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的爹爹会与他一块儿去找他的娘亲。
“嗯,穿上衣裳吧。”他无法给阿离一个完整的家,原本他连孩子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娘亲这一简单的事情都无法为他做到,如今孩子的娘亲就在这相府里,他还有何理由不让孩子见见娘亲?
她不嫌恶阿离,相反还很是迁就疼爱阿离,这是他从未想得到的。
他的命还有一段时日,在这一段时日里,就算是利用他这丞相的身份来压制她也好或是用他给她的“恩德”来留住她也罢,只要她能留在这相府里让阿离能时常见到她,便足够了。
至于阿离身上的病……
君倾负手站在窗户后,面对着暗夜,用力闭起了眼。
“爹爹爹爹,阿离穿好衣裳了!”穿好了衣裳鞋袜的家伙在这时高胸跑到了君倾身边。
君倾缓缓转过身来,“去把风灯与你的油纸伞拿上。”
“嗯嗯!阿离这就去!”
“爹爹,阿离拿好了哦!”
君倾走到屋外时,家伙先将方才君华靠在门边的油纸伞拿起,卯足了劲想要将其撑开再递给君倾,奈何就算他卯足了劲试了好几回也还是未能将那油纸伞打开,正当他满面通红再一次用力使劲将油纸伞撑开时,只见君倾朝他递来一把的油纸伞。
那是家伙的油纸伞,此时已经打开了来。
家伙看了那撑开的油纸伞一眼,然后乖乖地将手上那把还未撑开的大油纸伞递给君倾,一边像做错了事一样道:“爹爹,阿离力气不够,不能帮爹爹撑开伞。”
“无妨。”君倾没有责怪家伙,家伙将伞柄放到君倾手里后才把手收回。
君倾将油纸伞撑开后拿起了家伙搁在门边的风灯,对家伙道:“走了。”
“是,爹爹!”家伙撑着他的油纸伞,开心地跑到了君倾身旁,先是昂头看了一眼君倾,然后抓上了他的衣袖,紧挨在他身侧,跟他一块儿走。
清心苑里,朱砂还未睡下。
她正坐在烛火边,翻看着那本画满海棠花的册子。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纸上那方朱砂色的章印。
而后,如昨夜一般,她听到了院外传来了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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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姑娘们喜不喜欢看阿离和他爹的互动啊~这是一个可怜的爹啊,连抱抱自己的儿子都不舍得,哎~
又要写到一家三口了!
四月活动看留言区置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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