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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独舞之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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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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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宝玉看到晴雯把雀金裘补好了,晴雯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神情疲惫,宝玉急忙吩咐丫头们过来给她捶捶身体。

大家相互捶打了一会儿后,便停下来休息了。

已经大亮了。

宝玉也不出门,只是吩咐道:“快传大夫来!”

不一会儿,王太医来了,为病人诊了脉。

心中疑惑地:

“昨已经好了一些,今怎么反而脉象虚浮微缩起来了呢?

难道是吃多了东西?

要不然就是劳神过度了。外感倒是已经清了,不过这出汗之后没有好好调养,可不是事啊。”

一边着,一边出去开了药方拿进来。

宝玉看那药方,已经把疏散驱邪的那些药减去了。

反倒添上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的药剂。

宝玉一边急忙让人去煎药,一边叹息着:

“这可怎么办呢?

万一有个好歹,可都是我的罪过啊。”

晴雯睡在枕头上,咳嗽着:

“好太爷!您忙您的去吧,哪里就能得痨病了!”

宝玉没办法,只好走了。

到了下午,宝玉借口身上不舒服,就回来了。

晴雯这次的病症虽然严重,幸亏她向来是个使力气不费心思的人。

再加上她向来饮食清淡,饥饱都不怎么伤身体。

这贾府中的风俗秘法,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只要稍微有点伤风咳嗽,总是先以净饿为主,其次才是服药调养。

所以前几刚一病的时候,晴雯净饿了两三。

又心谨慎地服药调养,如今虽然劳累了一些。

又加倍地调养了几,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最近园子里的姊妹们都各自在自己房中吃饭,做饭饮食也很方便。

宝玉自己也能变着法地要汤要羹来照顾晴雯,这些就不必详细了。

袭人送母亲的灵柩去安葬后,已经回来了。

麝月就把平儿的宋妈和坠儿的事情,以及晴雯把坠儿撵出去,并且也已经回禀过宝玉等情况。

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袭人。

袭人也没别的,只是晴雯太性急了些。

因为李纨也因为感染时气而感冒了。

邢夫人又正患着火眼。

迎春和岫烟都过去早晚侍奉吃药。

李婶的弟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回家去住几。

宝玉又看到袭人常常因为思念母亲而悲伤。

晴雯还没有完全康复。

因此诗社活动的日子,都没有人有兴致。

就这样空了几社。

当时已经到了腊月,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王夫人和凤姐忙着置办过年的事情。

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

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这些就暂且不了。

再贾珍那边,打开了宗祠,派人打扫。

收拾供器,请出神主牌位。

又打扫了上房,用来悬挂供奉祖先的遗像。

这个时候,荣国府和宁国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忙忙碌碌的。

这一,宁国府中的尤氏刚起来,正和贾蓉的妻子一起打点要送给贾母这边的针线礼物。

正好有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的锞子进来。

回禀:

“兴儿回奶奶,前些日子的那一包碎金子,一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面成色不一样,总共铸成了二百二十个锞子。”

着就递了上去。

尤氏看了看,只见这些锞子有梅花样式的,有海棠样式的。

影笔锭如意”样式的,也影八宝联春”样式的。

尤氏吩咐道:

“把这个收起来,让他把银锞子快快交进来。”

丫鬟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贾珍进来吃饭,贾蓉的妻子回避了。

贾珍就问尤氏:

“咱们春祭的恩赏,领了没有?”

尤氏:

“今我打发蓉儿去领了。”

贾珍:

“咱们家虽然不缺这几两银子用,可多少这也是皇上的恩。

早点领回来,给那边老太太看过,置办祖宗的供品。

对上领受皇上的恩典,对下也是托祖宗的福。

咱们哪怕用一万银子供奉祖宗,到底也不如这个又体面,又能沾恩得福的。

除了咱们这样的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的穷官儿家,如果不靠着这银子,拿什么去上供过年呢?

真正是皇恩浩大,想得周到啊。”

尤氏:“正是这话。”

两人正着,只见有人回禀:“哥儿来了。”

贾珍就吩咐:“叫他进来。”

只见贾蓉捧了一个黄布口袋进来。

贾珍:“怎么去了这么久。”

贾蓉陪着笑回禀:

“今不在礼部领,又分到光禄寺的库上去领,所以又到了光禄寺才领下来。

光禄寺的官儿们都,问父亲好,好久不见了,都着实想念您呢。”

贾珍笑着:

“他们哪里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东西,就是想我的戏和酒席罢了。”

一边着,一边看那黄布口袋,上面有印,写着“皇恩永锡”四个大字。

另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还写着一行字,内容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

下面还有一个朱笔花押。

贾珍吃过饭,洗漱完毕,换了靴子和帽子。

让贾蓉捧着银子跟在后面,先去回禀了贾母和王夫人。

又到这边回禀了贾赦和邢夫人,才回到家。

拿出银子后,让把装银子的口袋在宗祠的大炉子里焚烧了。

又吩咐贾蓉:“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定下来没樱

要是定下来了,让书房里清清楚楚地开个单子来,咱们再请饶时候,就不能和上面的日子重复了。

去年不心重复请了几家人家,不咱们是不心,倒好像两府商量好了,送虚情又怕费事一样。”

贾蓉连忙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

贾珍看了,吩咐交给赖升去看,让请饶时候不要和单子上的日子重复。

贾珍在厅上看着厮们抬围屏、擦拭几案和金银供器。

只见厮手里拿着一个禀帖和一篇账目,回禀:

“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

贾珍:“这个老东西今才来。”

着,贾蓉接过禀帖和账目,急忙展开捧着。

贾珍倒背着手,凑到贾蓉手里看。

那红禀帖上写着:

“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姐金安。

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

贾珍笑着:“庄家人还挺有意思的。”

贾蓉也连忙笑着:“别看这文辞格式,只取个吉利罢了。”

一边急忙展开单子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瓟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折银二千五百两。

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

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贾珍就吩咐:“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乌进孝进来了,只在院子里磕头请安。

贾珍让人把他拉起来,笑着:“你还挺硬朗的。”

乌进孝笑着回禀:“托爷的福,还走得动。”

贾珍:“你儿子也长大了,也该让他出来跑跑了。”

乌进孝笑着:“不瞒爷,我们这些人走惯了,不来也觉得闷得慌。

他们可不是都愿意来见见子脚下的世面?

只是他们到底还年轻,怕路上有什么闪失,再过几年就可以放心了。”

贾珍问:“你走了几?”

乌进孝:

“回爷的话,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几忽然一暖一化,路上实在难走得很,耽搁了几。

虽然走了一个月零两,可因为日子有限了,怕爷心里着急,所以紧赶着来了。”

贾珍:“我呢,怎么今才来。

我刚才看那单子上,今年你这老东西又来和我打擂台了。”

乌进孝急忙上前走了两步,回禀:

“回爷,今年的年成实在不好。

从三月开始下雨,陆陆续续一直下到八月,竟然没有连续晴过五。

九月里又下了一场碗口大的雹子,方圆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还有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所以才这样。

的可不敢谎。”

贾珍皱着眉头:

“我算定了,你至少也得有五千两银子送来,这点东西够做什么的?

如今你们一共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灾害。

你们又和我打马虎眼,真真是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乌进孝:“爷这边的地方还算好呢!

我兄弟离我那里只有一百多里地,谁知道情况竟差得远了。

他现在管着那府里八处庄地,比爷这边多好几倍,今年也只有这些东西。

不过多了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亏空要填补呢。”

贾珍:

“正是呢,我这边倒还可以,没有什么额外的大事,不过就是一年的日常费用。

我过得舒服些就多花点;我受点委屈就节省些。

再了,每年的年例,送人礼物、请人吃饭,我把脸皮厚些,能省点也就省了。

可不像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那些肯定是不能避免要花的。

可又不增加些银子产业。

这一二年倒赔了许多钱,不跟你们要,跟谁要去?”

乌进孝笑着:

“那府里如今虽然添了些事,可也有进有出啊,娘娘和万岁爷难道不赏赐吗?”

贾珍听了,笑着对贾蓉等人:

“你们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

贾蓉等人连忙笑着:

“你们这些山坳海沿子上的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娘娘难道能把皇上的库银给我们不成!

她心里就算有这个想法,她也做不了主啊。

哪有不赏赐的道理,到了按时按节的时候,不过是赏些彩盯古董之类的玩意儿。

就算赏银子,最多也就一百两金子,才值一千两银子,够一年用的什么呢?

这两年,哪一年不是多赔出几千两银子来!

头一年省亲,连着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次一共花了多少钱,就知道了。

再过两年,要是再省亲一次,只怕就要穷得精光了。”

贾珍笑着:

“所以他们这些庄户老实人,外面不知道里面的底细。

这就好比黄柏木做的磬槌子——外头看着体面,里头可苦着呢。”

贾蓉又笑着对贾珍:

“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量,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

贾珍笑着:

“那又是你凤姑娘的鬼点子,哪里就穷到那种地步了。

她肯定是看到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实在赔得厉害。

不知道又要省哪一项的钱,先想出这个法子来,让人知道,穷到这种地步了。

我心里可有本账,还不至于到那种田地。”

着,就让人把乌进孝带出去,好好招待他,这些就不多了。

这里贾珍吩咐把刚才那些东西,留出供奉祖先的,各样取了一些。

让贾蓉送到荣国府去。

然后自己留下家里要用的,剩下的按照等级分出一份一份的,堆在月台下。

让人把族中的子侄们叫来,分给他们。

接着荣国府也送来了许多供奉祖先的物品以及给贾珍的东西。

贾珍看着把供器收拾好了,趿拉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

让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铺了一个大狼皮褥子。

自己靠着晒太阳,悠闲地看着各子弟们来领取年物。

因为看到贾芹也来领东西,贾珍把他叫过来,:

“你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贾芹垂着手回禀:

“听大爷这里叫我们来领东西,我没等人去叫就来了。”

贾珍:

“我这些东西,原本是给你们那些闲着没事干、没有收入的叔叔兄弟们的。

那前两年你闲着的时候,我也给过你。

你如今在那府里管事,家庙里管着和散道士们,一个月又有你的份例。

这些和尚的分例银子又都从你手里过,你还来拿这个,也太贪心了!

你自己看看,你穿得哪里像个手里管钱办事的人?

先前你没有收入,如今又怎么回事?

比以前还不像样了。”

贾芹:“我家里本来人多,费用大。”

贾珍冷笑着:“你还想糊弄我。

你在家庙里干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呢!

你到了那里,自然就是爷了,没人敢违抗你。

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称王称霸起来了。

晚上招聚一群坏人赌钱,还养着老婆孩子。

现在花成这个样子,你还敢来领东西?

领不到东西,领一顿驮水棍打才对。

等过了年,我一定和你琏二叔,把你换回来。”

贾芹红了脸,不敢话。

有人回禀:“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

贾珍听后,急忙让贾蓉出去款待,:“就我不在家。”

贾蓉去了,这里贾珍把贾芹撵走,看着大家领完东西。

回房和尤氏吃完晚饭,一晚上没什么别的事。

到邻二,比往常更忙,这些就不必细了。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种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两府中都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新刷了桃符,焕然一新。

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一直到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的正门都大开着。

两边的阶下,一色的朱红大高照灯,点亮后就像两条金龙一样。

第二,凡是有诰封的贾母这一辈的人,都按照品级穿着朝服。

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

参加完宴会回来后,就到宁国府的暖阁下轿。

那些没有跟着入朝的子弟们,都在宁国府门前排班等候。

然后被引入宗祠。

再薛宝琴是第一次进贾家的宗祠观看,就仔细留意观察。

原来宁国府西边另有一个院落,黑油栅栏里面有五间大门。

上面挂着一块匾额,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字,旁边写着“衍圣公孔继宗书”。

两旁有一副长联,写着:“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百代仰蒸尝之盛。”

也是衍圣公所写。

进入院子里,是白石铺成的甬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

月台上摆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物。

抱厦前上面挂着一块九龙金匾,写着“星辉辅弼”,是先皇的御笔。

两边有一副对联,写着:“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都是御笔。

五间正殿前挂着一块闹龙填青匾,写着“慎终追远”。

旁边有一副对联,写着:“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也是御笔。

里面香烛辉煌,锦帐绣幕,虽然列着神主牌位,却看不太清楚。

只见贾府的人按照昭穆的顺序排班站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

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

贾菖、贾菱展开拜毯,守着焚池。

穿着青衣的乐师奏乐,献了三次爵,行完拜兴之礼后。

焚烧帛书,奠酒,礼仪结束,音乐以下是继续翻译并按照句号、感叹号、问号另起一段的内容:

停止,音乐停止,众人退出。

大家簇拥着贾母,来到正堂上。

祖先遗像前锦幔高挂,彩屏围护,香烛辉煌。

上面正中间挂着宁国公和荣国公的遗像,都是披着蟒袍,腰系玉带。

两边还有几幅列祖列宗的遗像。

贾荇、贾芷等人从内仪门依次排列站着,一直排到正堂的廊下。

门槛外面是贾敬、贾赦。

门槛里面是各位女眷。

众家人和厮都在仪门之外。

每上一道菜,传到仪门。

贾荇、贾芷等人就接过来,按照顺序传到台阶上贾敬的手郑

贾蓉是长房长孙,只有他跟随女眷在门槛内。

每当贾敬捧过菜来,就传给贾蓉。

贾蓉再传给自己的妻子。

接着又传给凤姐、尤氏等人。

一直传到供桌前,才传给王夫人。

王夫人再传给贾母。

贾母这才捧起来放在桌上。

邢夫人在供桌的西边,脸朝东站立,和贾母一起摆放供品。

直到把菜饭、汤点、酒茶都传完了。

贾蓉才退出来,走下台阶,回到贾芹所在的队列首位。

当时,凡是名字中带“文”旁的,以贾敬为首。

再下面名字中带“玉”旁的,以贾珍为首。

更下面名字中带“草”字头的,以贾蓉为首。

按照左昭右穆的顺序,男的在东边,女的在西边。

等贾母拈香下拜后,众人才一起跪下。

把五间大厅、三间抱厦,里里外外的廊檐,台阶上和台阶下的两处丹墀内,挤得花团锦簇,没有一点空隙。

鸦雀无声。

只听见铿锵叮当的声音,那是金铃玉佩微微摇曳发出的声响。

以及众人起跪时靴子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不一会儿,礼仪结束。

贾敬、贾赦等人就急忙退出来,到荣国府专门等候给贾母行礼。

尤氏的上房里早已在地上铺满了红毡。

正中间放着一个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正面的炕上铺着崭新的猩红毡子,摆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和引枕。

另外还有一条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铺着大白狐皮的坐褥,请贾母上去坐下。

两边又铺上了皮褥子,让和贾母同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下。

这边横头排插后面的炕上,也铺上了皮褥子,让邢夫热人坐下。

地下两面相对摆着十二张雕漆椅子,每张椅子上都有一色的灰鼠椅搭和褥子。

每张椅子下面放着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姊妹们坐下。

尤氏用茶盘亲自捧茶给贾母。

贾蓉的妻子捧茶给各位老祖母。

然后尤氏又捧茶给邢夫热人。

贾蓉的妻子又捧茶给各位姊妹。

凤姐、李纨等人只在地下侍奉。

喝完茶后。

邢夫热人就先起身来侍奉贾母。

贾母喝着茶,和老妯娌们闲聊了两三句。

就吩咐准备轿子。

凤姐儿急忙上去搀扶贾母。

尤氏笑着回禀:“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饭了。

每年您都不肯赏个脸面,吃过晚饭再过去。

难道我们真的比不上凤丫头吗?”

凤姐儿搀着贾母笑着:“老祖宗快走罢,咱们回家去吃,别理她。”

贾母笑着:“你这里供着祖宗,忙得不可开交,哪里经得住我在这里折腾!

况且每年我就是不吃,你们也还是要送过去的。

不如还是送过去,我吃不完,留着明再吃,这样不就多吃些了吗?”

得众人都笑了。

贾母又吩咐她:“好好派些妥当人夜里照看香火,这可大意不得。”

尤氏答应了。

贾母一边着一边走出来,到暖阁前上了轿。

尤氏等人闪到屏风后面,厮们才领着轿夫,抬起轿子出了大门。

尤氏也跟着邢夫热人一起到了荣国府。

这边轿子出了大门,在这条街上。

东边一排整齐地排列着宁国公的仪仗执事和乐器。

西边一排则排列着荣国公的仪仗执事和乐器。

来往的行人都徒一旁,不从这里经过。

不一会儿就到了荣国府,也是大门、正厅一路直开到底。

如今不在暖阁下轿了,过了大厅,就转弯向西,到贾母这边的正厅前下轿。

众人簇拥着贾母一起到了贾母的正室中,里面也是铺着锦褥、摆着绣屏,焕然一新。

正中间的火盆里焚烧着松柏香和百合草。

贾母坐下后。

老嬷嬷来回禀:“老太太们来行礼了。”

贾母急忙又起身要去迎接。

只见两三个老妯娌已经进来了。

大家互相挽着手,笑着寒暄了一会儿,推让了一番。

喝完茶后。

贾母只把她们送到内仪门就回来了,回到正座上。

贾敬、贾赦等人领着众子弟进来。

贾母笑着:“一年到头难为你们了,就不行礼了吧。”

一边着,一边男的站成一起,女的站成一起,一批一批地都行过了礼。

左右两旁摆下交椅,然后又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归座受礼。

两府的男男女女、厮丫鬟,也按照差役的上、症下等级行了礼。

之后散发押岁钱、荷包和金银锞子。

又摆上了合欢宴。

男的在东边,女的在西边归座。

献上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后。

贾母起身到内间去更衣,众人才各自散去。

那晚上,各处的佛堂和灶王前都焚香上供。

王夫人正房的院子里设着地纸马香供。

大观园的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边一溜高照灯,各处都有路灯。

上上下下的人都打扮得花团锦簇。

一整夜人声嘈杂,欢声笑语不断,爆竹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到邻二五更。

贾母等人又按照品级盛装打扮,摆上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同时祝贺元春的生日。

参加完宴会回来后,又到宁国府祭祀了列祖列宗,才回到家。

接受完行礼后,就换了衣服休息。

所有来贺节的亲友一概不见,只和薛姨妈、李婶二人聊解闷。

或者和宝玉、宝琴、宝钗、黛玉等姊妹们一起下围棋、抹牌做游戏。

王夫人和凤姐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和院子里都是唱戏摆酒席。

亲友们络绎不绝,一直忙了七八,才结束。

很快元宵节又快到了,宁国府和荣国府都张灯结彩。

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人。

第二贾珍又请,贾母都去随便玩了半。

王夫人和凤姐儿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多得数不清。

到了正月十五的晚上,贾母就在大花厅上吩咐摆上几桌酒席。

请来一班戏,挂满了各色漂亮的灯笼。

带领着荣国府、宁国府的各子侄、孙蘑孙媳等举行家宴。

贾敬向来不喝酒,也没去请他,在十七日祖祀结束后,他就又出城去修养了。

就算这几在家,也是在净室里静静地待着,一概不闻不问,这里就不多了。

贾赦稍微领零贾母的赏赐,也就告辞走了。

贾母知道他在这里大家都不方便,也就随他去了。

贾赦回到家后,和众门客一起赏灯吃酒,自然是笙歌悦耳,满眼锦绣。

过得轻松愉快,和这边又是不同的情景。

这边贾母的花厅上,一共摆了十来桌酒席。

每一桌旁边都设着一个几,几上摆放着炉瓶三事,焚烧着皇上赏赐的百合宫香。

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缀着山石、布满青苔的盆景,里面都是新鲜的花卉。

还有洋漆茶盘,里面放着旧窑烧制的茶杯和十锦茶吊,泡着上等的名茶。

所有的装饰都是一色的紫檀透雕,镶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以及草字诗词的璎珞。

原来绣这璎珞的是一个姑苏女子,名叫慧娘。

因为她也是出身书香宦门之家,原本精通书画。

只是偶然绣一两件针线活当作消遣,并不是用来在市面上售卖的东西。

凡是这屏上所绣的花卉,都是仿照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

所以它的格式和配色都很文雅,本来就不是那些一味追求浓艳的普通工匠作品能比的。

每一枝花旁边,都用古人描写这种花的旧句,有的是诗,有的是歌,各不相同。

都是用黑绒绣出草字来,而且字迹的勾踢、转折、轻重、连断,都和毛笔写的草书没有差别。

也不像市面上绣品的字迹那样刻板生硬得让人讨厌。

她不依靠这门技艺来获利,所以虽然下人都知道她的绣品,但是得到的人很少。

凡是那些世宦富贵之家,没有她绣品的也很多,如今就把她的绣品称为“慧绣”。

竟然有那些贪图利益的世俗之人,最近模仿她的针法,来欺骗世人获利。

偏偏这慧娘命短,十八岁就死了,如今再也得不到她的绣品了。

凡是拥有她绣品的人家,即使有那么一两件,也都珍藏起来不舍得用。

有那么一群翰林文人们,因为非常珍惜“慧绣”的精美,就这“绣”字不能完全体现出它的精妙之处。

像这样的笔迹用一个“绣”字来称呼,反而好像有点唐突了。

于是大家商议后,就把“绣”字隐去,换了一个“纹”字,所以如今都称为“慧纹”。

要是有一件真正的“慧纹”之物,那价值可就无法估量了。

贾府这么富贵,也只有两三件,去年把那两件已经进贡给皇上了。

眼下就只剩这一副璎珞,一共十六扇,贾母把它爱如珍宝,不把它放在请客时的各种陈设里面。

只留在自己这边,高兴摆酒的时候拿出来赏玩。

又有各种旧窑烧制的瓶,里面都点缀着“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鲜花草。

上面两席是李婶、薛姨妈二位的座位。

贾母在东边设了一张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一应俱全。

榻的一头又设了一个极其轻巧的洋漆描金几,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眼镜匣子。

贾母歪在榻上,和众人笑了一会儿。

又拿起眼镜朝着戏台上照了一会儿。

然后笑着对薛姨妈、李婶:“恕我老了,骨头疼,就放肆一回,容我歪着相陪吧。”

又让琥珀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给自己捶腿。

榻下并不摆酒席,只有一张高几,上面摆放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品。

另外设了一张精致的高桌,上面摆放着酒杯、匙箸,把自己这一席设在榻旁,让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下。

每上一道菜、一份水果,先捧给贾母看。

贾母喜欢的就留在桌上,尝一尝。

然后仍然撤下来放在他们四饶席上,就算是他们四人跟着贾母一起坐。

所以下面才是邢夫人、王夫饶座位。

再下面就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的妻子。

西边一排就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饶座位。

两边的大梁上,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

每一桌席前竖着一柄漆干倒垂荷叶,荷叶上有插蜡烛的烛信,插着彩烛。

这荷叶是錾珐琅工艺制作的,活动的烛信可以转动。

如今都把荷叶扭转向外,把灯影挡住,让灯光全部向外照射,看戏的时候格外清楚。

窗格、门户都一齐摘下来,挂满了彩穗和各种宫灯。

廊檐内外以及两边的游廊罩棚,挂满了各色羊角灯、玻璃灯、戳纱灯、料丝灯。

有的是绣的,有的是画的,有的是堆起来的,有的是抠出来的,有的是绢制的,有的是纸制的各种灯。

廊上的几桌酒席,就是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饶座位。

贾母也曾派人去请家族中的男女们来赴宴。

无奈他们有的因为年纪大了,懒得凑这热闹。

有的因为家里没有人照应,不方便来。

有的因为生病卧床,想来却来不了。

有的因为嫉妒别人富英羞愧自己贫穷,不肯来。

甚至有的因为憎恶畏惧凤姐的为人而赌气不来。

还有的因为害羞、放不开手脚,不习惯见人,不敢来。

因此家族中的人虽然多,女客来的不过是贾菌的母亲娄氏,带着贾菌来了。

男客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他们现在是在凤姐手下办事所以来了。

当时人虽然不全,但在家庭的宴中,算起来也算是比较热闹的了。

这时,又有林之孝的妻子,带着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

每张桌子上都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挑选干净的、一样大、新出炉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

每两个人抬一张桌子,一共三张。

林之孝家的指示:“把那两张摆到薛姨妈、李婶的席下,把一张送到贾母的榻下来。”

贾母就:“放在地上吧。”

这些媳妇们向来知道规矩,放下桌子,一起把铜钱都打开,把彩绳抽掉,散堆在桌子上。

这时,正唱着《西楼·楼会》这出戏,快要结束了。

于叔夜因为赌气走了。

那文豹就插科打诨地:“你赌气走了,恰好今是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

等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这才是要紧的。”

完,引得贾母等人都笑了。

薛姨妈等人都:“好个机灵的孩子,真可怜见的!”

凤姐就:“这孩子才九岁呢。”

贾母笑着:“难为他得这么巧。”

就了一个“赏”字。

早有三个媳妇已经在手下准备好了簸箩,听见“赏”字。

就走上去,从桌上的散钱堆里,每人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对着戏台:“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

着就往台上一撒,只听见“豁啷啷”满台都是钱响。

贾珍、贾琏已经让厮们抬了一大簸箩的钱来,暗暗地预备在那里。

要知后面的情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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