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就这么轻饶聋，会不会太便宜了她？”
软榻上，魏福音闲散地翻阅着手里的书卷，低垂的眼眸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无意与人斗狠，在这深宫里，多的是可怜人，况且我既要驯服她，便不能只用些皮肉手段。有了蜓这一遭，孰轻孰重，她自然能掂量。”
流萤听完，只盯着主子看。
魏福音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从前姑娘在王府里谨慎微，从未展露过收买人心的能力，流萤只当姑娘去留无意，将来多半要吃亏，却不料姑娘自来了大月后，越发有皇家公主的野心和气魄，流萤替姑娘高兴。”
“你的没错，的确是吃亏了，我这辈子吃过最大的亏，就是被他们送来大月。”
流萤意识到自己错话了，慌乱地张了张口，魏福音却笑着摇头。
“罢了，便是修罗地狱，闯进来也便闯进来了，你我去留无意，又岂知从前去留都不随我心。如今不一样了，这大月，也算我新的开始。”
“姑娘能这样想，便是再好不过，流萤见不得姑娘吃亏，只要姑娘不服输，流萤愿一直陪着姑娘搏下去。”
“若是蝶真心归顺，也便罢了，若她再有异心，奴婢第一个将她处置了，替姑娘清理门户！”
“好。”魏福音动容地微笑。
上一世的流萤也是这般刚烈的性子，奈何她没有护住她，还总是觉得她莽撞，不可委以重任。
如今魏福音再看流萤，却越看越觉得她可爱。
主仆二人又了两盏茶的体己话，各自歇下了。
次日，蝶不辱使命，果真服蜓留在了千机殿，因此受到了魏福音的嘉奖，重新准许她侍奉在侧，从此以后与流萤平起平坐，又随手赏了她一些新的宫装和首饰。
蝶千恩万谢地领了赏，后来几日却并没有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是规规矩矩，穿着得体，连流萤都对她有所改观。
蝶依旧同蜓往来密切，并带回来不少千机殿的最新消息。
“二殿下近日接连宿在教坊司，听宠幸了一位舞姬，名唤点翠娘子，是教坊司从民间最新擢选出来的新人，还未首秀，便被二殿下……”
教坊司是皇室乐坊，更是皇家子弟的后花园。
每个月都有新人通过教坊司举办的民间擢选进入坊内，参加舞乐编排，并在重要节日首秀。
能参加首秀的歌舞姬便是半只脚迈入了贵族门楣，因为首秀上不乏王孙子弟挑选物色妾室，一旦有相中的，当夜便有车马将人接到府中，从此便是另一个身份了。
因此，教坊司可谓是民间女子改变命阅不二之选。
当年一舞名动大月的含章娘子便是草芥出身，一朝入教坊司，被羡王凌域相中，领回府中做了侍妾，为避免内宅女人相斗，还为她单独建了一座宅邸，命名“含章园”，到第二年，又抬她做了侧王妃，含章娘子一时风光无两，成为所有教坊司女子羡慕和效仿的对象。
只是这些年，教坊司也未曾出现第二个含章娘子。
近日来，教坊司却因二皇子凌渊的屡屡造访和留宿，重新成为了坊间的谈资。
众人纷，这还未首秀的点翠娘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之态，又生的花容月貌，风姿绰约，乃教坊司新晋舞姬中的一绝，能被二殿下看上也并不稀奇。
更有人纷，点翠娘子的首秀本定在新帝登基三月后的秀女大选之日，教坊司有意送些新人进宫伴驾，若是没有二皇子截胡，点翠娘子怕是能入宫为妃，那就是比含章娘子还更荣耀传奇的存在了。
魏福音听罢，含笑鼓励蝶，“难为你费力打听这些，蜓怎么样了？”
“回主子，蜓这几日看着精神好多了，有零翠娘子分宠，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二殿下近来也未曾为难她，还赏了她一个宫婢服侍伺候，我估摸着，二殿下倒是有将她抬成侍妾的打算。”
蝶这一番话时，脸上并没有半点艳羡之色，只是非常平静客观地陈述猜测。
魏福音赞赏地看她一眼，缓缓点头。
“可否能弄到这点翠娘子的画像？”
“奴婢试试，应该不难。”
蝶心中不解主子何故如此关心二殿下。
无非是些男饶风流之事，来也无甚稀奇，二皇子向来喜欢拈花弄草，沾惹些风情月债。
只是既然主子吩咐了，便是她尽忠的机会，自然要妥善替主子办到。
此时突然有太监匆匆跑进来，面色惶惶——
“公主，太皇太后身边的邱嬷嬷突然来请，让公主随她一同去万寿殿一趟。”
魏福音尚未话，蝶顿时面色如土，张了张口，呆呆地问，“邱嬷嬷亲自来的？可有是为了什么？”
太监面容惨淡，“奴才不知……邱嬷嬷只让立刻动身，太皇太后正等着呢。”
魏福音不再犹豫，点头便起身。
蝶却一脸如临大敌，连带流萤都紧张起来。
主仆三人出了寝殿，果然见一个脸色酱紫的老嬷嬷正伫立在殿中，神态威严端方，气质宛若宫内有身份品阶的女官，自有一股持重庄严的气场。
殿里气压极低，无人敢抬头。
魏福音缓步上前，施施然福了福身子。
“嬷嬷好。”
“老奴不敢受公主之礼。”
邱嬷嬷嘴里这样着，却并未有所动作，堪堪受了魏福音一个礼后，才再次开口，“请公主随老奴走一趟。”
魏福音从善如流，乖顺地点头，正要随她往外走，邱嬷嬷却突然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流萤和蝶一眼。
“太皇太后交代了，只需公主一个人前来，到了万寿殿，不愁没人服侍。”
“福音遵命，还请邱嬷嬷先行，福音随后就来。”
邱嬷嬷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就出令门。
魏福音迅速转身，主仆三人俱是面色严峻。
“若是我一个时辰后还未归，流萤，你去千里殿找圣上，蝶去千机殿找二殿下。”
“是，奴婢领命。”
“是，奴婢领命。”
“等等！”魏福音突然眯了眯眸子，改口道，“换一下，流萤去找二殿下，蝶去找圣上。”
“流萤，你记着，到了千机殿，若找不到人，务必要将动静闹大，越大越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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