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房被抱着出来，姜梨难得一字没言。
没关系，吃喝拉撒人之常情，有什么可羞耻的。
夫妻嘛，肯定早就坦诚相见过。
不就是对方帮着穿脱裤子，不就是让他听见滋水声，不就是……擦拭的时候，沾零到他手上，那也是他自己做事不稳妥，关她什么事！
陆悬看怀里少女僵得跟个木头一样，两只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只觉可爱到不行，又怕她胡思乱想，于是哄道：“没关系，夫君也不是头一回帮忙，早见过了。”
不还好，姜梨还能自我消化。
这么一，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或许真就恃宠而变态。
刚进到屋子里，就听外头吵闹声响起。
姜梨靠在榻上听了阵，约莫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骂女儿。
骂她巴巴地宰了家里生蛋的鸡，爹娘一口没落到，倒喂得人家一身好力气，能抱着人去茅厕去云云。
后面似乎是一老汉出来，好歹把妇人拉进屋子里，院子里就只剩女孩的哭声。
“……夫君。”她拉了拉陆悬的手。
男人站在榻前，脸色阴沉到滴水。
姜梨怀疑下一息他就要出去杀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老妇不过是在指桑骂槐，明面上骂女儿，实则是嫌他们白住在这儿，没出银子没出力。
若非姜梨现在失忆，他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早就杀鸡儆猴，反正留一个下来洗衣做饭就是。
“没事。”他冲姜梨笑了笑，“等你身子养好点儿，我们就走，回头再送银子过来补偿人家。”
回头再取这老妇的人头。
姜梨正要点头，门外传来清浅的敲门声，“陆大哥，是我，青萝。”
姜梨扯了手，扭过头，不理会他了。
陆悬抿唇笑，须臾，才侧头朝外，沉声问：“姑娘何事？”
“我……对，对不起，方才我娘她的那些话，她，她就是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你别放在心上。”青萝眼眶红肿，声音沙哑，双手绞在身前。
她娘一毛不拔的性子她太清楚了。
只是，她看陆悬实在辛苦，且他自己身上也有伤，刚来放下女孩时，吐了一大口血。
这两日不眠不休地守着那姑娘，半点没在意自己，她实在看不下去，才想着让他补一补。
等了一会儿，不见里头人话，她心里不安，脚下踌躇着转过身。
却此时，门突然从内打开。
青萝脸上顿现喜色，只还没来得及什么，就见对方伸手递过一物，声音疏离客气，“那日情况突然，来不及携带什么细软，这块玉佩应当价值不少银子，还请姑娘转交给令堂。”
青萝愣愣望着他掌心，她一个乡野女子，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瞧着通透无杂，上面的兽纹复杂，也知道是个好物件。
不仅如此，两人那日换下的衣服，是她帮忙洗净的。
男子的绸缎质地、轻柔华贵，女子襦裙上那沉静的蓝，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不……不不，这太贵重，我不能收。”她抬手推拒。
陆悬沉目看她，“收下。”
不知为何，只是短短两个字，却似带着千钧的压力，让人不敢生出分毫拒绝之心。
青萝心头一颤，怯怯点头，“那……好吧，等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再还给陆大哥你。”
陆悬不置可否，背过手，“还希望你转告令堂，我夫人在养伤，听不得闲言碎语，望她忍着些。”
青萝面皮涨红，攥紧手中玉佩，惶惶点头。
下一瞬，门当着她的面关上。
她的心蚱蜢一样跳得高高的，又猛地落下，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屋子。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常日里见到的都是村落里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青年。
见到这个气势强悍，又生得人之啄男人，畏惧之余，难免生出爱慕之心。
她斜倒在床榻上，把玉佩捂在胸前，一时欢喜一时心酸。
欢喜能遇见，心酸过不了多久人家就要离开。
只有她自己，大约会用很长很长时间来怀念。
而那个容貌绝俗的姑娘，原以为是妹妹，却原来是他夫人。
也大约只有她那样的，才配伴他一生。
有些心思就像蒲公英，散落在泥土里，生出洁白的花朵，风一吹，花瓣飞散地到处都是，然后就在那片地儿，长长久久地不停生长又败落。
“玉佩乃定情之物，夫君就这么给人家姑娘，人家不准要念你年年日日呢。”姜梨背着身，细声哼道。
“胡什么，那只是抵用饭菜钱。”陆悬把人掰过来，刮她鼻尖，“更何况，那样的玉佩夫君我有一匣子有余，不过是个装点之物。”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真正的定情玉佩，早就给了阿梨，那才是这下独一无二的。”
姜梨望向他无比认真的眉眼，能瞧出他并没有撒谎，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那我呢？我给夫君什么了？”
陆悬咧嘴笑，得意的样子，“那可多了，八宝吉祥，还有两个香囊。”
姜梨：“……”
嘴角抽了抽，心道确实挺多，就是不怎么值钱的样子。
不过看男人神色愉悦，很是欢喜，她也不由跟着笑。
转眼又是几日。
自打给了玉佩，老妇倒是没再什么。
姜梨的身体状况也好了些，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得仔细养着。
为给她补身体，陆悬这两日都随着村落里的山民出去打猎。
怕她无聊，头一回就给带回只野兔，用竹笼子关着。
这日陆悬又出了去，临走的时候把人抱坐到椅子上，让她能凑近逗弄兔子。
院舍里，老妇和青萝去山涧洗衣服。
姜梨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正打算闭眼假寐，忽听院门被人推开，跟着院子里响起翻腾踢踏声。
似乎是没寻到人还是怎么滴，那人忽然扯开嗓子大骂：“这帮废物，都干什么去了，老子回来也不晓得温酒热菜候着！”
姜梨的心瞬间提起，半点声响不敢发出。
这人显然就是青萝口中不学无术，专在外头烂赌狂嫖的兄长，已经有数月没回来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被她撞到了。
她行走不便，陆悬不在，院子里更没人，如何不惊惧！
正屏息睃视一圈，想找趁手的东西防身。
砰——
门被一脚踢开。
姜梨面色陡变，望进对方浑浊淫秽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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