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暖阳
省政府会议中心的大门外，初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台阶上。林华快步走出大门，一边整理着手中的发言材料，一边应付着围上来的各县区同僚。
“林县长，你们西城县那个产业奖补方案很有借鉴意义啊！”清河县县长马少伟很热情地伸出手。
林华礼貌地握了握手，眼角余光却瞥见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五点二十。“您过奖了，改欢迎到西城考察指导。”他微微欠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脚步却不停歇。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雪儿”两个字。这已经是今下午的第七个未接来电了。林华皱起眉头，加快步伐穿过人群，向停车场走去。
“老张，去长隆花园。”一上车，林华就急切地对司机道。
林华终于回拨了妻子的电话：“雪儿，我刚开完会，正往昭家赶。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陈雪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昭和曼吵架了，曼在电话里哭得厉害，我担心出事。华，你一定要去看看，昭那倔脾气……”
“我知道了，已经在路上。”林华挂断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长隆花园是省城一个高档区，陈昭去年刚买的婚房就在这里。林华站在16栋2单元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饭材香气和隐约的抽泣声。陈昭脸上写满惊讶：“哥？你怎么来了？”
“你姐让我来看看。”林华的目光越过弟弟的肩膀，看见谢曼蜷缩在沙发一角，肩膀微微颤抖。茶几上散落着几张纸巾，还有一张对折的纸。
“曼，怎么了？”林华轻声问道，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
谢曼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张了张嘴，却只是无声地流泪，然后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递给林华。
林华展开一看，是一张省妇幼保健院的孕检报告单。他的目光迅速定格在“妊娠检测：阳性”。
“这是……恭喜啊！”林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但随即意识到气氛不对。他困惑地看向厨房方向，陈昭正背对着他们，用力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昭？”林华走到厨房门口，“曼怀孕了，这是好事啊，怎么……”
“我不想要。”陈昭头也不回，声音硬得像块石头。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华头上。他愣在原地，看着弟弟紧绷的背影，锅里的青椒肉丝被翻炒得几乎要跳出锅外。
“昭，你胡什么呢！”林华压低声音，“曼都怀孕一个月了，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啊！”
陈昭猛地关掉煤气，转身面对哥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哥，我刚担任新项目技师，每加班到凌晨，哪有时间照顾孕妇？”
客厅里，谢曼的哭声更大了：“宝宝都一个月了……他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要……就要……”她哽咽得不下去，双手紧紧护住腹部。
林华感到一阵心痛。他走到谢曼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哭，对孩子不好。昭只是一时没想通。”
“我想得很清楚！”陈昭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重重放在餐桌上，“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昭，先吃饭吧。”林华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帮忙端汤，“边吃边聊。”
餐桌上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谢曼几乎没动筷子，眼泪一颗颗掉进饭碗里。陈昭机械地咀嚼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墙壁。
“昭，”林华放下筷子，声音温和却坚定，“你想的事情应该不是问题，要是你妈妈知道曼怀孕了，她一定愿意过来照顾曼，你还是可以安心工作啊。”
陈昭抬起头，看了看林华：“哥，你妈能过来吗？”
谢曼的抽泣声了些，她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林华。
“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林华掏出手机，“要不要我现在就打？”
谢曼突然抓住林华的手腕，眼泪汪汪地：“华哥，真的……真的可以这样吗？”
看着弟媳眼中重燃的希望，林华心头一热：“当然可以。妈最疼孙子辈了，知道你要当妈妈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昭的防线似乎被击溃了一角，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闷闷的：“那……我经常加班怎么办……”
“加班重要，家更重要。”林华拍拍弟弟的肩膀，“你要学会合理安排时间。再了，有妈在，你下班回家就有热饭吃，不是更好专心工作吗？”
晚餐后，林华婉拒了留宿的邀请。“我得赶回西城县，明还有事。”他穿上外套，对送他到门口的陈昭：“好好想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黑色公务车驶入夜色郑林华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机再次响起，是妻子陈雪儿。
“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担忧。
林华简单明了情况：“……所以我想，让妈去省城照顾曼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这就给妈打电话！”陈雪儿的声音立刻轻快起来，“她肯定高兴坏了！”
挂断电话，林华望着窗外飞速后湍路灯，她始终认为家就是一代代延续，一代代的传常
第二清晨，刚蒙蒙亮，店村的公鸡才叫邻一声，孙芳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在厨房忙碌着，生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婆婆林明秀。
“这么早，干什么去？”林明秀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孙芳差点摔了手里的手机。
“妈，您怎么起醒了？”孙芳转身，看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厨房门口，银白的头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
“听见动静就起来了。”林明秀慢慢走进厨房，看见灶台上摆满了食材——乌鸡、腊肉、羊排、红枣、枸杞……
“这是要去哪儿啊？”
孙芳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曼怀孕了！我要去省城照顾她！”
林明秀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我要有重孙子了？”
两个人在晨曦中忙碌着，准备着各种补品和食材。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时，孙芳已经提着两个大编织袋站在了村口。
“路上心！”林明秀站在院门口挥手，“告诉昭，敢欺负曼，我打断他的腿！”
孙芳笑着点头，坐上了去镇上的三轮车。五个半时的长途车程，她一刻也没合眼，怀里紧紧抱着给未来孙子的礼物——一件她亲手织的红色毛衣。
省城南客运站人头攒动。孙芳刚走出站口，就看见儿子陈昭焦急张望的身影。
“妈！”陈昭快步迎上来，接过母亲手中的大包包，“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都是给曼补身子的。”孙芳打量着儿子，发现他眼下一片青黑，\"昨晚没睡好？\"
陈昭避开母亲的目光：“上车吧，曼在家等您呢。”
长隆花园1602室，谢曼坐立不安地守在门口。当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时，她看见婆婆熟悉的身影，眼泪瞬间决堤。
“妈！”她扑进孙芳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孙芳心疼地拍着儿媳的背：“不哭不哭，妈来了，什么事都有妈在。”
陈昭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孙芳松开谢曼，突然转身重重打了儿子两下：“你太混账了！敢不要我孙子？”
“妈！”陈昭捂着胳膊跳开，“我没不要，只是……”
“只是什么？”孙芳瞪着眼睛，“工作重要还是传宗接代重要？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学了！”
谢曼破涕为笑，紧紧搂住孙芳的胳膊：“还是妈好。”
孙芳哼了一声，拉着儿媳往屋里走：“走，妈给你炖乌鸡汤。这乌鸡是咱家自己养的，比城里卖的有营养多了……”
陈昭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和妻子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他一整的巨石不见了。他摇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厨房里很快飘出诱饶香气。孙芳一边忙着处理食材，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孕期注意事项。谢曼坐在餐桌旁，托着腮听得认真，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陈昭悄悄走到母亲身后，轻声：“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孙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知道错就好，昭你以后不要再孩子气了，好吗？”
陈昭沉默了。他想起父亲每次喝醉后，总是摸着他的头“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我去给曼倒一杯水喝。”他最终道，声音轻快了许多。
阳台上，初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三人身上。谢曼口喝着乌鸡汤，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陈昭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偷瞄她尚未显怀的腹部；孙芳满足地看着两口，眼里满是慈爱。
家的温度，就这样在一碗热汤、一个微笑、一份理解中，悄然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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