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中心学的那
星期一早晨的铃声刚响过不久,深秋的雨还飘在空中,宛如一根根细丝。西江镇店学五年级三班的教室里,雪正低头批改着周末的学生作文,红笔在纸页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老师,这道题我不太明白……”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怯生生地走到讲台旁。
雪抬头,温柔地看着她:“来,李婷,老师看看是哪道题……”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刺破了教室的宁静。班长黄虎快步跑进来:“老师,孙校长让您赶紧去接电话,是中心学打来的!”
雪的手指微微一顿,红笔在作文本上留下一个突兀的红点。她放下笔,快步走向办公室,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喂,您好,我是陈雪。”
“雪老师,我是中心学的陈明远。情况紧急,请你今上午务必到中心学报到,接手六年级三班的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电话那头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雪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羚话线:“今?这么突然?那我现在带的班……”
“已经和你们孙校长沟通好了,你尽快交接工作。中心学这边缺老师,特别是六年级毕业班,耽误不得。”陈明远的语气缓和了些,\"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老师,所以才特别调你过来。\"
挂断电话,雪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雨丝。她在这个乡村学已经一年了,虽然条件艰苦,但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早已温暖了她的心。突然的调动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雪老师,”孙校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材料,“赶紧和刘明明老师交接一下,这学期你带的五年级三班就交给她了。车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十点半有辆面包车去镇上。”
雪点点头,迅速整理教案和学生资料。她的动作很快,却不时停下来,目光落在墙上孩子们的手工作品上——那些歪歪扭扭却充满童真的剪纸、绘画。
“雪老师,你真的要走吗?”刘明明接过资料时,眼里满是不舍。
“是啊,调令来得突然。”雪苦笑了一下,“五三班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特别是李婷,她语文基础弱,但很用功;班长黄虎聪明但有点调皮……”
交接完工作,雪回到教师宿舍。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墙上贴满了她和学生们的合影。她心翼翼地取下照片,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张笑脸。收拾行李时,她在抽屉底部发现了一个褪色的平安符——那是一年前离开中心学时,学生们送给她的。
“老师,你要常回来看我们!”记忆中孩子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雪深吸一口气,将平安符放进钱包夹层。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时,那辆好的面包车刚好驶来。她招了招手,车子“吱呀”一声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去镇上是吧?快上车,这雨眼看着要下大了。”
半时颠簸的山路后,车子停在了西江镇中心学门口。比起乡村学,这里的教学楼崭新气派,操场也大得多。雪站在校门口,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陈校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敲门进去时,他正在和几位老师讨论着什么。看到雪,他立刻站起身:“来了就好!情况特殊,六年级三班的张老师突然请了产假,我们讨论后决定调你回来接手。”
雪微微鞠躬:“我会尽力的。”
雪接过课表,疑惑地看向班级名单,当看到“黄玉婷”这个名字时,她的眼睛瞪大了:“这是……我一年前带的四年级三班?”
陈校长笑了:“正是。孩子们升到六年级了,班主任换了两个,现在又回到你手里,也算是缘分。”
拿到教室钥匙后,雪站在六年级三班门口,手有些发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教室里坐着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些不点了,而是半大的少年少女。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
话音未落,坐在第一排的班长黄玉婷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雪老师?!”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呼。黄玉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雪:“老师!真的是你!这一年你去哪儿了?我们好想你!”
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后退了半步,眼眶瞬间湿润了。她认出了这个曾经腼腆的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们都长这么高了……\"”她的声音哽咽了。
仿佛打开了闸门,十几个女生一齐涌了上来,将雪团团围住。有人拉着她的衣角,有人抱着她的胳膊,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雪看到几个女孩眼里闪着泪光,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
“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总忘记写作业的王雨,现在我可按时完成作业了!”
“老师,你走后我们班的黑板报比赛再也没拿过第一名……”
“老师,你过等我们毕业时要一起爬宝山的,还算数吗?”
雪抹了抹眼角,笑着点头:“算数,当然算数。老师回来了,这次……不会再突然离开了。”
上午的课程在激动与温情中度过。中午,雪来到学校餐厅,刚端着餐盘找座位,就听到有人喊她。
“雪!这边!”
转头看去,是曾经同办公室的刘老师和王老师,正冲她招手。雪走过去,刘老师立刻拉她坐下:“听你回来了,我们都不敢相信!这一年去哪儿了?”
“去陵学。”雪夹起一块豆腐,“那边缺老师,我就申请调过去了。”
王老师摇头笑道:“你呀,还是这么傻。别人都挤破头想来中心学,你倒好,主动往山沟里跑。”
三人笑间,雪注意到餐厅里不少老师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低头吃饭,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一年前离开时的不愉快经历,有些人应该还记得。
下午的全体教师会议上,陈校长正式介绍了雪回归的消息。当被要求站起来向大家问好时,雪感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她。有友善的,有好奇的,也迎…复杂的。
“大家好,我是雪,很高兴能回到中心学工作……”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离开时的情景,心头涌上一阵酸楚,但她只是抿了抿嘴唇,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会议结束后,后勤处的王雪琴老师叫住了她:“雪老师,我带你去看看宿舍,顺便领生活用品。”
宿舍在教学楼后面的教师公寓,虽然不大但很整洁。王雪琴一边帮她整理床铺,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对了,林华副县长是你什么人啊?上次教育局开会,他特意问起你呢。”
雪正在挂衣服的手猛地僵住了,衣架“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借机掩饰自己瞬间苍白的脸色:“他……他是我姐夫。”
“哦?”王雪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姐姐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能干的丈夫。”
雪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她转身假装整理书桌,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那段记忆是她最不愿回想的——她和大自己三岁的姐姐同时爱上帘时还是店学校长的林华。最终林华选择了姐姐,而她只能选择逃离。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适,王雪琴没再追问,只是温和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对了,食堂后面有热水房,记得去打水。”
傍晚放学铃响起,雪站在校门口,目送学生们欢快地离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笑声在春风中飘荡。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总是跟在林华身后,一起家访、一起备课的年轻老师。
路灯亮起时,雪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中心的雪儿饭店——这是姐姐开的饭店,现在招牌依旧,但装修已经焕然一新。她站在马路对面,望着灯火通明的店面,脚步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雪?是雪吗?”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性从店里走出来,惊讶地看着她。雪认出来,这是曾经在姐姐店里帮厨的刘晓梅。
“晓梅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刘晓梅热情地拉住她的手:“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雪笑了笑:“今刚到中心学报到,还得去买些日用品……学校关门早,我得赶紧回去。”
“你回来教书了?太好了!”刘晓梅眼睛一亮,“你姐和姐夫知道了一定高兴……”
雪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匆匆告别:“晓梅姐,我得走了,改再来。”
转身的瞬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快步走向超市,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脸上,刺得生疼。货架间,她机械地拿取着毛巾、牙刷、拖鞋……直到购物篮再也装不下。
回学校的路上,雪经过中心学的操场。月光下,秋千轻轻摇晃,像是有人刚离开。她走过去坐在秋千上,轻轻荡了起来。
夜风拂过脸颊,带走最后一滴泪水。抬头望去,六年级三班的教室灯还亮着——明要用的课件她还没准备好。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过去的已经过去,而现在,有三十多个孩子正等着他们的“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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