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合光，这下又出来个逍遥境的法阵，她的过往只差一点就能被全部揭下了吧。
崔涉要是生气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准备好从这云上被扔下去？
“嗯。”
就在她心翼翼往下看现下这云的高度的时候崔涉突然出声。
嗯？
她一下子也没回过神来，愣愣看着崔涉的背影。
这意思就是，不用回答了？
“最后一个问题。”
啊？逍遥境不应该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青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崔涉想了想，偏过头来，余光里只见青水一脸茫然，“还要帮我。”
本来离开莲又回来找崔涉是因为南梧给她下了咒誓，她必然是要找到崔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但现下，她那样胆怕事的人，会在刚才站在他这边去对付南梧，看着山龄带着南梧离开，又仍旧跟着他回到明城。
这些事情让崔涉觉得异样，当然本身青水的表现不同以往，他心底也不知怎么了，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积着。
听到这话青水也微微愣住。
她从方才开始，就已经和崔涉一样是界的叛徒了。清汶尚且是因为要事在前，她一个闲散仙，从来对界、对苍生都没什么意念，却也跟在后头，的确是奇怪了。
其实她非得来找崔涉这件事，就够奇怪了。
青水心底涌动着一股尘封的感觉，即使答案就在眼前，她现下也只能回避。
“我相信上神，绝不会背叛界，”她得坚定，至少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所以会觉得您应该是有些难处，不好出来。”
“从前您也帮了我不少，我这个人虽然的确不怎么高风亮节，但是报恩这样的事，我还是懂得的。”她一脸正色，又显出真挚，若是初见，崔涉定然是会相信的。
此刻的他对青水所的话却不那么相信了。
他一向觉得青水并不是一个擅长谎的人，现在他仍旧这样认为。
但是虚虚实实之间，是太多的真假迷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青水这个人他都已经看得不清楚了，她的话自然也就更像是云雾郑
“为了报恩，变成整个界要追杀的人，这样的风险也值得？”
青水看不清崔涉此刻的表情，是以错过了他眼底千年来少有的痛苦。
这份痛苦是沉沦的人只能在幻想里挣扎，是被蒙蔽欺骗的累积，一闪而过，却异常真实。
“只要南梧不，我应该就没事吧？我既然相信上神没有背叛界，那迟早有一事情的真相会解开的，那时候我不就没事了吗？”她仍旧笑得真诚。
其实事实会更简单，对于现在的她，背叛界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为什么我就不可能背叛界？”
“因为，”青水想了想，的确没有什么确凿的解释，便犹豫道，“你是崔涉。”
崔涉的眉心微动。
对于青水和界众多人来，崔涉是战神，是千年里守护界的神。
这样的忠诚好像无从怀疑，也不需要深究。
但他一切作为，起点并不是因为他是战神，而是他是崔涉，这一点很多神仙都不能明白。
他的父亲曾经是凡间大将，他十岁那年，敌军攻破城门，红得发黑的火在城池各地燃起。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他听见有人告诉他父亲的死讯，看着母亲被乱刀砍死在自己面前，而后，就是他。
大抵是父亲生前盛名在外，功绩卓着，凡间万民祭奠，界降下恩德，许他们三人升为神。
他最大的遗恨就是未能在凡间那场大战时守候住父母与身后的民众，他的枪法还敌不过三个敌军的围攻。
当他成为神的时候，这变成了他千年里拼命要去弥补的事。
崔涉的手微微握起，藏在袖子底下并不让青水发现他情绪的波动。
“若是还没等到真相，你就身处险境了呢。”他舒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不会的，”青水皱着眉，崔涉这问题就显得无理取闹了，“你在啊。”
话音刚落，崔涉就猛地转过身来，吓得青水双手微微抬起，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两团云，嘿嘿一笑轻轻松开手，那两团云缓缓落下与原本的云相融。
“不对吗？”青水圆睁着眼睛，生怕自己方才错了话。
崔涉的眼睛直盯着她，同往常一样，她仍旧看不出那里头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是九战神，宫那么多人他不一样打伤鳞跑了出来，魔界的全凡有这本事也不至于那么多年不敢近一步。
除开逍遥境和早就神隐的许多神，那些人除非六界都乱了才会出现。放眼看去，现下也没什么人能够对付崔涉，待在他身边自然不上什么危险。
崔涉也不懂，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动是为什么。
明明面前这个人的话里没有几分真，明明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又是极善演戏的人。
偏偏就是能将自己的信任展露无疑，好像毫无心机，好像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出那些让人听了只会觉得高心话。
总是如此。
让青水更不能理解的是崔涉在看了她一阵后仍旧转过身去，仿佛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个……我不是非得靠你保护的意思啊，”青水怕崔涉误会自己是来抱大腿的便有意辩解，“我的意思是，你很强所以……”
“行了，”崔涉出言打断，似乎注意到自己方才的粗鲁，又停了一阵看着眼前逐渐明晰的城池道，“快到了。”
青水便听话闭了嘴。
对于南梧突然离去，复香与合光本就有疑惑，现下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更是觉得奇怪。
崔涉发现合光的到来也是心下一惊，他没想到逍遥境居然也会出手处置明城的事。不过逍遥境一向不管六界纠葛纷争，于他而言是没什么威胁的。
青水不得不感叹崔涉能伸能屈，装南梧的样子虽略带浮夸，但总体不会让人猜到这人居然是战神假扮的了。
他给的解释也就是南梧本来的打算，只是事情变成了他一人难敌两人，崔涉逃走，他就只能把青水抓回来了。
“私会逆犯，回宫之后是一定要治你的罪的。现下明城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能好好表现将功补过，之后也能少受些刑罚。”
看着崔涉顶着南梧的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青水摸了摸鼻子掩盖着自己弯起的嘴角，哭丧着脸点零头。
复香打量的眼神从崔涉站在她面前就没停过，虽有不出来的怪异但她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我方才瞧了，几位瘟使设下的法阵还是有些效用的。这疫病起始虽难以查清，但明城中的确有疫病浊气，这法阵能缓解这浊气的增加。”合光倒是一心想着处理明城的事情，看到青水安然无恙也就不再多虑。
“若是不知道这疫病究竟因何而起，倒不如直接去找这浊气根源。”复香道，前几日他们的人手实在有限，明城里的修仙者修为也不够，现下有人帮忙自然查找根源就显得可行了。
合光点零头：“我看这浊气积聚在明城中，这来源应该也不会在城外。只是其中有妖魔气象，大家要格外注意些。”
“好，那其余四位瘟使就还是支撑法阵，咱们四个在城里寻找这浊气来源。”崔涉也点零头，而后眼神落在了只顾着点头显得敷衍的青水身上，又把人吓得停住了敷衍的点头动作。
他接着道：”朝夕门所在北侧浊气最为浅淡，不像是起源之处，且有灵脉坐镇倒是可以先排除，我们四个人就先沿着剩下三个方向去寻。“
“好，青水仙子就跟我一道吧。”
就在崔涉正准备要带着青水一道的时候，合光突然杀了出来，让崔涉把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
他眼睛又放在了青水身上，眼神依旧意味不明，反应迟钝半分的青水被盯得发毛之后装作平常的样子道：“啊！我还是跟着南梧吧，我刚犯了错，他得……”
“跟着我。”合光坚持道。
青水正准备自己才犯了错，得让南梧看管着她避免乱子，但合光眼神坚定，她虽也是没有情绪显露的人，但偏偏这样才给人一种威压。
青水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崔涉脸色差了几分，合光也一直看着她，她现在就是被盯得难受。
“好了好了，我今就先跟着合光吧。她人生地不熟的呵呵……”这话青水的也没底气，南梧对明城也是人生地不熟，她接着道，“我不会跑的，上神放心。”
这话是对崔涉的，只见崔涉一眼不发最后才勉强点了头。
这话是对崔涉的，只见崔涉一眼不发最后才勉强点了头。
崔涉往东，复香往南，合光和青水则往西。
“你干嘛非得拉我和你一起啊？”刚才两人交战的场面让青水觉得十分难受，跟合光在这显得荒凉寂静的街道上走着青水也不禁抱怨道。
“有事要问你。”
真有意思，她这一都在被人问问题。
青水长叹一声捶打着自己酸痛的腿：“问吧。”
“你和……崔涉，”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那么熟悉，合光中间还停顿了半刻，“这些年仍旧联络吗？”
“没有，就是一个月前我在鬼界办差事的时候偶然遇上了，后来才有零交集。”青水模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也才一个月而已，却感觉经历了许多。
“你应当知道当初师父的预示。”合光步伐轻缓端庄，青水则显得随意得多，甚至因为方才的大战有些颓丧。
如今已近黄昏，冬日色更是暗得早，今日阴沉，合光的走在青水身旁，唯有那双眼睛澄澈，面容半暗，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
“知道，也记得。”青水苦笑着应答。
“那为何听见他出事你还那么着急去找他。”
“人做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心里怎么想，就会怎么做。”青水这话得无奈，她觉得嗓子发紧。
合光闻言不出意外皱起了眉：“可是……”
“我知道，可是明明，如果我与他再有纠缠，不是我死就是……”青水顿了顿，低镣头笑着，“他会出事。甚至是危害六界，我都知道。”
“那你还要这样做？”合光仍旧没有侧过脸来看青水，仍旧正常走着，四处感受着浊气。
“放心吧，不会纠缠的，不过是些接触，不会出事的，”青水扯起一边的嘴角，这段时日里崔涉不同时候的面容在她面前浮现，“崔涉这个人，哦对，你不知道……”
合光对崔涉的了解或许只有三千年前那一面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尽力换上调笑的口吻：“崔涉，是界出了名的孤煞，为了他的姻缘，月老操碎了心都没有半点进展。任上神五千年来从未有过情缘，根本就是情缘断绝之人。他不是岚故，我与他……”
现下青水只觉得嗓子发紧，在凉风里牙齿莫名打颤，却并非因为寒冷。
“我与他，就不可能有那般纠缠。”
合光转过头发现青水已经落下了她两步，青水一笑赶紧跟上。
“可你仍旧是承担着风险想去找他。”合光神情未变，她并不是怀疑青水所的话，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
“是啊，因为这段日子他帮了我很多，我欠他很多，”青水笑道，“因果轮回，若是我现下不能还清，来日不是还得和他纠缠啊。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挺烦饶。”
拉着人在宫强健法术，的确是够恼饶。
合光对情愫情绪的掌握一向是不好的，她是灵石所幻化，在逍遥境化灵之后，千年的岁月里除了自己的师父，便只和青水作伴。而她们二人做的最多的事情不过是修炼。
后来下凡历劫，她的命途很顺畅，被自己亲生母亲弃养在道观前，她是在道观被抚养长大。而那道观本还是皇家所有，她生性聪慧伶俐，长大后便成了皇帝尊崇的女国师。一生讲法论道，便也就这般过去了。
也正是这般经历，她断私情爱，成功飞升逍遥境。
她对这六界情愫，从来是不甚懂得的。
平日在六界巡查的时候，就连凡人生子的喜悦，她都要驻足思考许久来理解这其中的奥妙。
世间万物，无论神魔人鬼，一个情字是最难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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