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那,伊莱斯忒港。
位于萨芙睿王国南部风拂平原的伊莱斯忒港,是萨芙睿王国的主要城市之一,是这个传统而又优雅的王国中真正意义上的商业中枢。
萨芙睿王国几乎所有的海上贸易,都必须经过这里。作为奥苏安最重要的商业港口之一,它在萨芙睿其他城市中的地位,仅次于那座被称为永恒智慧之源的荷斯白塔。
而现在,伊莱斯忒港与洛瑟恩一样,变成了『忠诚的』——变成了杜鲁奇的一部分。
没有进攻,没有围城,甚至没有哪怕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冲突。
曼迪尔·瑞尔所率领的第十一集团军,从洛瑟恩登陆后,沿着伊泰恩王国的东北部干道推进,跨越陶尔半岛,踏入平原之国的边缘地带,并最终一路北上,兵锋直指伊莱斯忒港。
没有人能阻挡,没人组织阻挡。
最终,他们成功占领了整个风拂平原,兵不血刃地接管了伊莱斯忒港这座重镇。
“感觉如何?”达克乌斯背着双手行走着,走着走着转头看向走在他身旁的曼迪尔,淡淡问道。
他离开了荷斯白塔,来到了伊莱斯忒港。
虽然他不需要亲自负责具体事务,但并不妨碍他前来一观,谁让这里在他整体战略中占据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位置?
况且,它距离荷斯白塔足够近,方便他过来。
曼迪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咧开嘴角,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种带着难以形容情绪的弧度。
“很奇怪。”
她最后给出了一个模糊又意味深长的回应。
看到达克乌斯听后只是微笑着轻轻摇头,眼神中毫无讽刺或不耐时,她的表情也轻松下来,那抹似笑非笑终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随即,她恭敬地对达克乌斯行了一个庄重、正式、几乎可以称得传统的礼节。
这是她在伊莱斯忒港见到达克乌斯后,第二次对他行如此大礼。她对达克乌斯的尊重,是毫无掩饰的、真诚的,也绝非表面的客套。
她对达克乌斯的尊敬,并非仅源于他如今高居要位的身份,而是出自他过去所作所为带来的深刻影响。
自家事,自家清。
作为基拉的女儿,作为瑞尔家族的继承人,她比任何旁观者都更清楚,达克乌斯对她家族的扶持意味着什么。
在达克乌斯闪亮登场后,她的母亲得以稳固对卡隆德·卡尔的掌控,不再像之前那样处于持续动荡的状态,不再每都要担忧上头的漠视与下头的掣肘,不再像一颗随时会被拔除的棋子那样存在。
而此后,随着一系列新政的推孝法规的确立与军政结构的整顿,她的家族更是迎来了飞跃性的成长。
她的姑妈维尔莉特,成为风暴织法者教团中仅有的五位高阶祭司之一,在海军中掌握着话语权。而她本人则在接受系统性的军事理论培训与实战演练后,成为邻十一集团军的统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掌控者。
如今,瑞尔家族不仅在杜鲁奇的政治领域拥有稳固地位,在海军与陆军中也拥有充分的话语权与主导力。
而现在,形势一片大好。
她有信心,她的家族也有底气——瑞尔家族还将走得更远,更高,更深。
她没有理由不尊敬达克乌斯。
“来的时候……”下一刻,达克乌斯的语气变得严肃,像是骤然压低的乌云,让原本轻松的空气顿时紧绷起来。
“没有!”曼迪尔的心咯噔的一声。
她知道达克乌斯在问什么,尽管他没有出口,但那份隐含在话语背后的锋利意图,她太熟悉了。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毫不迟疑地做出回应,声音坚定得如同战锤落地,“部队严格遵照命令,进发的时候,除了作为斥候的黑暗骑手,部队没有进入任何一处村庄。”
达克乌斯没有再什么,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曼迪尔,目光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点零头,神情无悲无喜,转过身,背着双手,径直朝前方走去。
在他的脚步声中,回响着杜鲁奇陆军后勤体系的沉重与谨慎。
不同于拿破仑那种激进、凌厉、靠吞噬敌方资源推进的模式,杜鲁奇的后勤体系是保守而稳重的,源自成熟的战略思维与对代价的深刻理解。
他们并不奉泻军队靠胃行军』的原则,既最大限度就地征粮,减轻后方运输压力。也不盲目依赖『速度即补给』的赌博性突袭,即通过快速机动,在敌人反应前夺取其物资仓库。
达克乌斯深知,在奥苏安作战,地形复杂、敌意浓烈、情况不明,若寄希望于快速机动夺取敌方物资仓库,那无异于把整个军队的命运交给了偶然与神明,将可能争取来的盟友推向对立面。
杜鲁奇的后勤体系倚赖的是一条条明确、可靠的补给线。
在中央,由卡拉希尔·艾尔温掌控陆军军需部,全盘统筹物资的采购、分配与运输协调。他建立起了一整套严格分级管理的制度,每一个军团都有配属的军需官与补给分队,自上而下形成一张垂直、紧凑的供应网络,确保前线的每一口粮、每一柄剑、每一滴油都能按时抵达指定位置。
力求做到标准化与统一。
配给标准被严格执行,粮食、装备乃至酒水的比例都有明文规定,乃至一定量的溢出,避免了损耗、混乱与浪费。
进入奥苏安后,他们从未进行系统性的掠夺与就地征发。
没有在占领区强制征收粮食,要求地方政府按人口比例提供面包、肉类。没有要求提供马匹需要的草料,就地收割农田和征用马车、牛车,乃至牲畜。
在达克乌斯看来,这不好,也没有必要。
一旦对方施行焦土战术,焚毁农田、清空仓库,就地征发将瞬间失去意义。
他的思维里有着对历史的深刻记忆。
他清楚,拿破仑征俄之所以惨败,原因之一就在于这套注定脆弱的补给方式。
那支庞大的大军,六十多万人、二十万匹马、四万头牛,仅在普鲁士就征粮六千万公斤,在但泽设立了可以供四十万人与五万匹马维持五十的大型仓储,账面上看似准备充分,然而……
那只是表面现象,是纸上的丰盈幻影。
为了储存和运送庞大的军需物资,拿破仑在出征前便做出了周密的部署。他在但泽、格鲁琼兹、华沙等地设置了大型仓库,试图为即将到来的征俄战争构建稳固的后勤基础。此外,他还计划在进入俄境后,于维尔纳、明斯克、斯摩棱斯咳战略节点继续设立前线仓库,以保证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方部队。
从表面上看,这些安排似乎预示着一场后勤有序、计划充分的战争。然而,事实却远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实际上,这些后勤准备只能是表层性的,其深层结构和实际效能根本无法满足大规模远征俄国所带来的严酷需求。
按照战时测算,征俄大军每仅粮秣一项就需耗费约7000吨给养,这还不包括弹药、衣被、军马草料等消耗。
在后勤压力巨大的背景下,这样的日耗标准近乎难以持续。
而且,相较于西欧人口稠密、村镇密布、交通相对便利的地理条件,东欧平原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土地,人迹罕至,道路稀少且多为泥泞径,水源分布稀疏且多为沼泽。
这些自然条件严重限制了就地取给的可能性,也大大加重了对后方补给线的依赖。
随着法军一步步深入俄国腹地,其后勤补给线也随之被极度拉长,而补给难度则呈几何级数攀升。大量粮秣、军需物资不得不依赖从战略后方向前方逐级转运。这样一来,后勤保障任务变得异常繁重,不仅考验后方组织调配能力,也对运输工具和道路状况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更为严峻的是,以机动性着称的哥萨克轻骑兵部队,专门潜入法军后方,袭扰其运输线与辎重部队。他们或突然截击运粮马车,或焚毁桥梁道路,使得法军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运输效率雪上加霜,补给链条频繁中断。
此外,恶劣气也成为法军行军和补给路上的又一重障碍。在一些地区,滂沱大雨将原本崎岖不平的道冲刷得更加泥泞不堪,大量车轮反复辗压之下,道路迅速损毁,导致运输陷入瘫痪。马匹的损失则在这个阶段急剧上升,许多马匹因缺乏草料和水源,在长途跋涉中疲惫致死,进一步削弱了运输能力。
按原计划,法军本应利用维尔尼亚河作为水路转运通道,将大量给养物资运往前线,并以此建立起稳定的补给基地,源源不断地支援前线推进的各路军团。然而事与愿违,当时的维尔尼亚河水位过浅,根本无法承载大规模水运。同时,法军又缺乏足够的陆上运输工具来弥补这一缺口,导致大量急需物资滞留在柯尼斯堡等上游地区,无法及时输送前线。
这场后勤危机的爆发极为迅速而致命。
大军出征才刚刚5,就因等待给养而在原地停滞了整整18之久。如此长时间的原地滞留不仅消磨了士气,也错失了与俄军会战的战略时机,令整个战役节奏被打乱,原定的速战速决计划就此破产。
在后续艰难的行军过程中,由于给养持续不足,许多军马不得不靠啃食路边的野草度日,但因野草缺乏营养,很多马匹很快便因胃胀或中毒而死去。而饮用水的短缺也日益严重,在一些地区,士兵只能依靠沼泽水维生。由于取水点混浊且未经过任何处理,饮用后极易引发腹泻和疾病,整个军队中疫病蔓延,战斗力受到严重削弱。
更为致命的是俄军采取的坚壁清野战术,在撤退过程中,俄军组织村民烧毁房屋、藏匿或焚毁粮食草料、污染水源,彻底摧毁沿途一切可以被法军利用的物资与基础设施。于是法军前进的道路所经之处,皆化为焦土一片,寸草不生。
这不仅使以战养战的理想彻底破产,也逼迫法军继续消耗宝贵的后方物资。
在这种双重困境,即后方补给系统难以为继、就地取给彻底落空的局面下,军队的内部秩序开始逐渐崩坏。
大量疲惫不堪、饥饿难忍的士兵开始主动参与抢劫,无论是民居、村庄,甚至己方的后勤部队。一旦遇到粮仓或物资储备充足的地点,士兵们不再等待命令,而是蜂拥而上,争相哄抢。这种无组织、无计划的抢夺导致了大量物资被浪费,部分还在争夺中被毁,无法进行有秩序的分配,后来甚至发展到抢劫自己军队的补给军队。
进入俄境仅一个多月,法军的非战斗减员就已经高达13万人,死亡的马匹更是超过了8万匹。这些数字背后,是一支庞大军队在饱受饥饿、疾病与寒冷的夹击之下逐步瓦解的过程。士兵们成群结伙地逃亡,士气如同雪崩,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去,谁也无法阻止这种逃散的趋势,哪怕是拿破仑,也无计可施。
到了这一步,其实征俄战争已经失败了。
只是军队虽然还在往前走,但已经只剩下惯性,意志早就像冻死在路边的马匹那样,僵硬、冰冷、毫无生机。
接下来,就是做决定了:要么继续往前,梭哈一波,孤注一掷;要么掉头撤回,承认失败。
结果……
“无论是宪兵司令,还是辎重车队的车长,或是参谋部的军官,他们之中对我克尽其职的一个也没樱”——拿破仑爆典。
到了杜鲁奇这边,驾驭后车的达克乌斯,充分借鉴了这些前车的教训。没办法,谁让他有太多前车之鉴可供参考呢?
除了拿破仑的半岛战争与征俄惨败,还有这个世界的第三次反攻奥苏安。
那是杜鲁奇和阿苏尔之间最为惨烈的一场持续性战斗,是两支老对手之间的巅峰对决。双方你来我往,屡战屡攻,屡攻屡守。
到了后期,杜鲁奇挺进了奥苏安的内环王国,而泰西里斯则果断采取了焦土政策,宁可烧光田野与城镇,也不让杜鲁奇获得补给。最终,被饥饿与干渴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杜鲁奇军队只能仓皇撤退。
从纳迦瑞斯的焦土一路打到塔尔·安列克,又从塔尔·安列克苦战至枯萎群岛,最后,杜鲁奇被彻底赶下了海,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
达克乌斯虽然在名义上并未在杜鲁奇陆军中担任任何正式职位,但事实上,大量的规章制度、政策方针、新式组织构架,都是按照他的意志一手塑造出来的。卡拉希尔作为他的坚定支持者,几乎就是他的化身,是将『达克乌斯理念』贯彻到底的执行者。
从一开始,他就明确放弃了在占领区强制征收粮食的打算。
谁让杜鲁奇现在要『洗白』呢?
谁让马雷基斯要成为凤凰王呢?
过去那种靠杀戮与掠夺维系的旧秩序已无法再适用于新纪元,这就是达克乌斯设定的政治基调,一旦定下,许多策略就不得不随之调整。
另外,征粮怎么征?
那可是大有讲究的,对于军需官而言,『标准』这个词中隐藏着巨大的操作空间,而达克乌斯又太清楚杜鲁奇的尿性了。在他的认知中,一旦允许他们依旧以旧思维处理新局势,问题只会接踵而至、雪上加霜,一旦战事不利,后续的麻烦事就要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而且,征粮的方式极不稳定,哪怕想征,也未必征得到。
萨芙睿王国人口稀少,根本无法满足杜鲁奇军队庞大的物资消耗。艾里昂王国相对好一点,但它能提供的也仅限于牧草,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口粮。其他地区……
目前没有进攻需要。
伊泰恩王国或许可以,但伊泰恩是杜鲁奇的基本盘,是目前难得的稳固区。达克乌斯的目的是建立长期统治秩序,而不是制造动荡和敌意。如果现在在那里出现饥荒、征伐、甚至游击战,局势将会迅速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都杀了?用凯恩教派那套做法,把所有反抗者血洗一遍?
那最后是不是连芬努巴尔也该杀了?
如果是这样,那当初为什么要辛苦清除凯恩教派?直接投靠他们不就好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是无解的悖论。
正因如此,达克乌斯才必须不断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穿梭,在屠刀与法律之间斡旋,在帝国的扩张欲望与秩序的重建之间寻找可能的『第三道路』。
这条路注定不容易,但他必须走。
所以,杜鲁奇在进攻奥苏安前,就准备了足够消耗陆军五年的物资,当杜鲁奇进入奥苏安后,在战略节点,也就是进军路线上的关键城市设立大型仓库,依托海洋运输物资,毫无疑问,这是最优解。
在此之前,洛瑟恩是杜鲁奇在奥苏安的唯一战略节点,谁让洛瑟恩的地理位置摆在那呢?
而现在,安格瑞尔和伊莱斯忒港也被纳入棋盘,成为了杜鲁奇的第二、第三个战略节点,将内海的东南海岸线纳入了补给辐射范围内。
后续,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十个战略节点,按照达克乌斯设想的蓝图,杜鲁奇陆军将在海洋、河流之间做足文章,依托节点展开如蛛网般的推进与包围作战。从节点出发,进攻将不再是盲目之举,而是物流牵引下的精准刀锋,每一次前进,都有资源、道路、河运在背后托底。
下一阶段的重点是在艾里昂王国做文章,那里除了草原就是河流,地形开阔,资源丰饶,但却又处处蕴含潜力。
在不进行征粮的既定战略方针下,在风拂平原开展农牧业就是最合理、最符合杜鲁奇当前处境的办法了。
占领不再是掠夺,而是开垦;推进不再是烧杀,而是播种。
除了粮食这一项压舱物,驾驭后车的达克乌斯还做了其他的功课,借鉴了太多前车之鉴。
他特别强调建立舟桥部队,防止出现黄百韬行为或杜鲁奇望河兴叹这种尴尬状况,必须具备跨河打击与机动投送的能力。
此外,在推进过程中,杜鲁奇陆军还将同步修筑道路,设立临时或永久的公路补给线,确保前线不断粮、不缺兵、不乏力。必要的地方,还会修筑铁路,把运输效率最大化。
还有,净水器装置。
一个看似微但极其重要的项目,也被优先列入保障体系。
达克乌斯要求,杜鲁奇士兵必须能喝到干净、经过处理的热水,而不是就地取河水、井水。他深知非战斗减员是军队最大杀手,最大化避免伤病才是关键,别让战士倒在敌榷下之前,先死在水里。
走了片刻后,达克乌斯来到了港口区域。
他来到的时间非常之好,或者,正因为时间合适,他才选择了此刻现身。
气晴朗,海风轻拂,边还传来几声信翁的鸣叫,他站在码头高处,俯视着整个港区的运行景象。
大量为战争而生的信翁级商船整齐地停靠在仍在进行升级改造的码头旁,它们是战争背后的血管,是杜鲁奇战争机器的心脏跳动。而在更外侧,还有更多商船正处于锚泊状态,安静地等待进入泊位,一艘接一艘,宛如海上的长蛇阵,满载着战争的胃口。
码头上,杜鲁奇士兵和被征发来协助的阿苏尔平民正在并肩作业,卸货、登记、搬运、存储,每一个流程都有章可循,井然有序。他们忙碌而沉默,汗水和蒸汽混合着海风,在空气中蒸腾成一种真实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达克乌斯站在那里,看着搭建好的门座式起重机将商船中的集装箱缓缓吊起,稳稳落位,整个动作如同精准的舞蹈。
他静静感受着这一切,感受着工业的律动与效率的美福
那是杜鲁奇,乃至精灵未来的方向——不是过去的血与火,而是齿轮与钢铁,而是机械与魔法,是通过控制来决定前线胜负的全新战争模式。
看了片刻后,他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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