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时分，母亲方回家里。她刚推门进去，便发现儿子横卧在客厅沙发上。另外她还发现，儿子非但告别了以往的失魂落魄，还里里外外透着浓浓的火药味。她更惊诧发现，儿子满脸阴沉，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眼缝中射出两道冷酷的目光，就宛如两把明晃晃的刺刀，毫不留情，深深地扎在自己身上。这俨然是赤裸裸的挑衅与敌意！初时她乍见儿子告别了长期的颓废，还难得心生一丝慰藉。但再见儿子居然前所未有地朝自己流露出这种冷峻仇视的眼神后，连最后一丝慰藉也没了，仅剩下一阵骇然。虽然她已经从张经理的口中获悉了今日之事；虽然她也知道儿子已经掌握了她在酒吧的真实身份；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与何百灵的关系已经暴露；虽然她也能理解儿子当前的敌对状态。然而“虽然”纵然再多，但当她亲眼目睹这种可怕的目光出现在宝贝儿子身上时，尤其当对象还是自己时，她分外觉得瘆人。
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母亲快速收拾心理残局，因为她必须做好抵抗性撤退，而不是大溃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尚有诸多地方吃不准。其中她最吃不准却也最关心的是：儿子对整件事到底掌握了多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她必须先沉住气，必须先弄清儿子的底牌。母亲心中暗自快速盘算，表面上却与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她若无其事般，笑道：“哎呦呦，今这是遇上啥好事情？我儿居然舍得走出房间，还特意到厅里等我。”
Ray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实在按捺不住，猛地坐起身子，冷冷道：“你少来这一套！”
母亲故作惊讶，笑道：“是谁这么大胆呢？居然惹得我儿发这么大的脾气！”话间，她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又只能自嘲道：“看来是我的不对，让我儿在这里久等了，是不是？也罢，妈妈给你赔不是。另外妈妈保证，自明起，都早点回家陪我儿。”
此时Ray的眼里已再也容不下半粒沙子，他愤愤道：“您别东扯西拉，我有话。”
母亲笑容尽逝，淡淡道：“你随我来。”便顾自上楼去了。
Ray虽不知母亲何意，却还是满脸怒容紧随着母亲上了楼。两人来到书房，关上门，分别坐下。母亲语重心长道：“隔墙有耳，大厅不是话的地方。你有何怨气，现在吧！”
Ray嘲讽道：“您现在也怕隔墙有耳啦？您当初做事之时，怎就不知道怕呢？”
Ray母正色道：“我有何好害怕！我这样做不还都是为了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Ray恨恨道：“我不需要这种好心！您这种畸形的好心，只会让我变得更痛苦。”
母爱本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爱，奈何世间任何事物都难逃“物极必反”的魔咒，母爱自然也不能幸免。母子间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悲哀，溺爱只是表面现象，到底还是因为价值观不同所导致。母亲总想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孩子，并喃喃自诩母爱的“无私”。可同时却往往忽视了孩子自身的需求和感受。母亲觉得自己爱得很“伟大”，并将“伟大”的称号留给了自己。却忘记了自己与孩子之间的思想差异，并将问题留给了孩子。于是这种“伟大”与“无私”就渐渐变成了理解误区。可实际上呢？母亲认为的“最好”，到底能否被孩子完全认可并接受呢？结果恐怕不然！绝大多数时，母亲溺爱孩子，只不过是在打造一个虚拟人物罢了。一个她觉得也会认同自己价值观的虚拟孩子。母亲觉得自己给孩子打造了最好的规划，所以这个虚拟孩子就得顺着母亲的意愿接受命阅安排。然而不幸的是，现实中的孩子却拥有着独立的思想，拥有着独立的三观。尤其是青少年时期的孩子，过多的干涉只会激发起他们严重的逆反情绪。久而久之，最终导致父母与孩子之间越来越难沟通，代沟就这样产生了。于是乎，许多“不懂事”等帽子就频繁地扣在了孩子的头上。有些父母甚至动不动就喜欢“引经据典”，比如“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诸如此类，倚老卖老的言语。周而复始，潜移默化，最终硬生生将孩子们推向了彻底反叛的火坑郑父母却不知，造成这一切恶果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他们自己。
Ray母听完儿子这句抢白后，不由陷入一阵沉默。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儿子的反抗。在她印象中，儿子一向如同绵羊般温顺、尔雅。但如今却因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尚未能光明正大摆到台面上讲的女人，儿子竟然变成了这副仇人相见般的模样。她一阵心绞痛，骨肉相离的绞痛。她忽然意识到，儿子终于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只听话的绵羊了，而是一只成熟的苍狼，一只拥有独立思想且正渐渐离她远去的苍狼。她忽然感觉是时候调整自己心态了。所以她的眼光又变得无尽柔和，她的语气又带着浓浓慈爱。她轻声道：“傻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是你最亲的人，我又怎会害你呢？我们当中是不是有误会呢？”
见母亲这般慈祥的神态，Ray不禁为自己先前暴躁粗鲁的行为言辞感到一丝后悔。当下他尽量克制情绪，缓缓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让我根本无法否认。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您竟然从一开始就将我骗得团团转！”
母亲自然已经明白他所指何事，却故作惘然，一脸冤枉道：“此话从何起？”
Ray也懒得理会母亲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直切主题道：“数月前我曾带咏去樱花漫舞酒吧。当时我为图方便，曾问您是否认识那家酒吧的老板。结果您，您和爸爸都不是那家酒吧老板的朋友。这就是您对我撒的第一个谎！您还记得这事吧？”
岂知母亲竟摇头道：“我每有诸多生意大事要处理，哪还记得这鸡毛蒜皮的事？”
Ray见母亲竟玩起了赖皮，不由得又是火冒三丈，一张脸顿时涨红了。就在他准备出言反驳时，母亲又淡淡道：“不过就算我真如你所，讲过此类话，我也没对你撒谎呀？”
Ray强压怒火，却还是提高了声调，道：“酒吧营业执照写得明明白白，您就是法人代表。酒吧张经理也得清清楚楚，您就是酒吧老板。事到如今，铁证如山，您居然还抵赖？”
母亲忽然咯咯笑道：“我确实是那家酒吧的幕后老板！也正因为我就是老板，所以我和你爸爸都不是酒吧老板的朋友。我怎能是自己的朋友呢？而你爸爸是我的丈夫，又怎能是我的朋友呢？所以我刚刚才，肯定是你误解我了，我根本就没有骗过你嘛！”
Ray见母亲竟玩起了文字游戏的伎俩，可自己却又偏偏无法反驳，一时间不由得目瞪口呆。幸好他还有大把其它证词在手，也就不屑在第一棵树上吊死。他继续道：“也罢！那我问您，酒吧工作人员里，您还记不记得有个叫何百灵的女孩？”
母亲见他渐渐到正题上，心情也慢慢变得沉重，只是表面上仍旧一脸无辜。她摇头否认道：“有这个女孩吗？酒吧我去的少，基本交给张经理打理，我实在没啥印象！”
见母亲又在推诿扯皮，硬是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Ray简直当场就要喷火。但不知为何，喷火之余，他心中却闪过一丝佩服。他暗自嘀咕：“遇到妈妈这般难缠的对手，那些生意场上的敌人们还真是倒足了八辈子的霉。”他怒极反笑，沉气提醒道：“就是那个您曾经考核过的女孩。当初您为了树立优秀模范，激励员工绩效，张经理曾给您推荐过那女孩。”
母亲佯装恍然大悟：“不错！不错！确实有这么个女孩，很聪明，也很勤奋！”
Ray这才稍稍解气，但仍“哼哼”两声，故意挑刺道：“您私下曾指挥何百灵做过那许多惊动地的事情，怎就这么快不记得她名字了呢？不仅如此，记得上次我从贵州回来时，您曾找我聊。当时我曾与您起过去贵州结对子的事，也曾与您提起过何百灵这个名字。现在回想，其实那时您早就知道此人了，只是您始终假装不认识，您隐藏得可真够深啊！”
“我指挥她做过什么事情啦？”母亲一脸莫名其妙，矢口否认道，“她的名字本就很普通，同名同姓大有人在。更何况，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员工罢了。若非你现在重新提起，我早就忘记了她这人。我从头至尾就没将她的名字和她的身份联系起来过。”
Ray见母亲振振有词，始终不认账，本想直接掏出“何百灵已承认”的底牌，但又怕母亲会如刚才那般抵死不认账，甚至还会反咬何百灵诬赖她，只好继续举证道：“您激励员工的时间还真挑得巧！早不激励，晚不激励，偏偏在案发当日才去找张经理要人？”
母亲装聋作哑，一脸惊讶道：“案发当日？什么案发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Ray不忿，道：“就是我和咏去樱花漫舞酒吧的那个晚上，我被人在酒里下了迷药，不省人事。”话至此骤然止住了，脸也瞬间红了，接下去的事情他实在难以在母亲前启齿。
Ray母诧异万分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到底是谁，居然这么大胆，竟敢在你的酒里下迷药？而且还是在我酒吧里做这种事情！这是要拆我酒吧招牌吗！”越到后面，母亲越是一脸气呼呼。但片刻后，她又变得一脸关切道：“你后来怎样，人没事吧？”
对于“之后怎样”，Ray不好意思回答，更没心情回答，因为他已气得直发抖。他万万没想到，时至如今，母亲竟还在假装关心，竟还兀自拼死抵赖，简直演戏演上瘾了。他尽力压住心中怒火，暗想：“既然您要跟我耍无赖，我就一步步分析给您听，让您彻底无法抵赖！”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调整语气，缓缓：“真是无巧不成书！您偏偏在事发当，以激励员工的方式，通过张经理找到何百灵这枚棋子。难道您真是为了表彰楷模？还是另有用意？”
母亲刚要开口解释，Ray打住她的话，继续：“这是第一个巧合。之后您为何又偏偏让何百灵来服务我？这是第二个巧合。第三个巧合就更奇怪了。事发第二，她就因为家中死了爷爷，忽然请假回老家，至今未露面。这三个巧合一起发生的几率也未免太低了吧？”
Ray母格外淡定，微笑着一一解释道：“这些并非巧合，而是很自然的事。由于当时离年底太远，我只好决定在半年度表彰，张经理便推荐了何百灵。至于你预订的包厢，本就是高级贵宾间，酒吧自然要派最优秀的员工去服务。有不测风云，何百灵爷爷一大把年纪，又住在贵州穷乡僻壤，缺少医疗保障，随时都可能撒手归，这似乎并不稀奇吧！”
Ray见母亲解释地滴水不漏，内心一怔，暗自叫苦：“妈妈这是将生意场上打太极的招数尽数用到了我的身上！”他顿了顿，却也毫不气馁，继续反驳道：“最奇怪的是，等我到何百灵老家调查时，却发现她爷爷好些年前早就死了。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母亲咯咯笑道：“傻孩子，何百灵为何要骗你，你应该去问她呀，你怎么反而跑来问我呢？”但片刻之后，她瞳孔忽然收缩，笑容也随之停止。她冷笑道：“你先前去贵州散心，去结对子，原来都是在骗我？实际上你竟然是去做这种捕风捉影的无聊之事！”
Ray反被母亲倒打一耙，不由得瞠目结舌。他不想就此被母亲扯开了话题，索性置若罔然，继续道：“我喝的这杯酒只有少数几人接触过。经我深入调查后，最终只剩下何百灵这个嫌疑人。我一开始也怀疑罪魁祸首就是她，因为在我出事的第二，她就巧合般借故爷爷去世请假回家了。尤其是当我去她老家调查后发觉她在撒谎，我就愈发觉得她就是罪魁祸首。但后来经过我多次冷静思考，我敢断定那大恶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Ray母纳闷道：“既然各种证据都指向何，你为何又忽然断定另有其人呢？”
Ray道：“我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她为何要害我呢？她谎称爷爷过世的真正用意又何在呢？既然您也夸她聪明，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就一定不会做。这许多巧合和疑惑串成一条线，只能明她是这条线索的突破口，却绝非罪魁祸首。”着上下打量着母亲的脸色。
“你能分析到这地步，我倒挺欣慰的。”Ray母神色依旧不变，感慨道，“但人心隔肚皮，许多事本就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爱一人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如果你非要找理由，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偏偏遇上了何这个倒霉人，以及那些倒霉事。”
“我不信运气法，我是唯物主义，我只尊重事实。”Ray“哼”一声，满脸不屑，冷冷道，“她既非主谋，那真相就只能是主谋对她威逼利诱，让她不得不这样做。事后她再借爷爷离世为由出去避风头。而这个能让她死心塌地办事的主谋，全世界恐怕只有一人。那人就是……”他顿了顿，眼神宛如两把利刃，坚定地盯着母亲，缓缓：“……就是你！”
母亲摇头叹气道：“你这是在演绎推理，难听点，叫做疑神疑鬼，毫无确凿证据。在缺少人证、物证的前提下，这种推论显得格外无力，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我自然有人证！”Ray不再隐瞒，自豪道，“这些事情就是何百灵亲口告诉我的！”
母亲就好像被人逮住了尾巴似的，至此为止，脸色才终于稍稍一变，皱起了眉头。但随后她又满脸质疑道：“她会亲口告诉你？只怕未必吧！我怎觉得你好像在虚张声势呢！”
Ray得意道：“现在您知道害怕啦？要不要我将通话记录调来给您听听？”
母亲冷笑道：“就算她真的亲口告诉你，那也明不了什么。难保她不是在污蔑我。”
“污蔑？”Ray见母亲活脱就是一条油泥鳅，果然如自己最初所担心的那般，愣是将“脏水”推得一干二净。他忍不住讥讽道：“您她是聪明人，而且您又表彰过她。恕我愚钝，我实在想不通，她本该感激您的，为何竟然还要反过来污蔑您呢！逻辑上不通啊！是她吃饱了没事干吗？还是因为您与我一样，也是运气不佳，偏偏遇上了何这种倒霉人呢？如果咱母子俩真这般倒霉的话，那咱们还真该去庙里烧烧高香，去去身上的晦气！”
母亲没再反驳，也没有承认，却陷入了沉思。她异常冷静，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原本叽叽喳喳、硝烟弥漫的房间，顿时变得一片静悄悄，就连针掉下来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母亲好像在思考全局，又好像在纠结挣扎，所以足足沉思了好长一阵时间。幸好Ray也不着急，因为该的话他已基本完，再也没有更强有力的反驳依据了，所以他也只能静静等待母亲主动承认。岂知母亲并未承认，却道：“她具体都了些什么？”
Ray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这算是变相地承认了吗？”
母亲也没有回答，也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这母子二人相似极了，都答非所问。就当前对白而言，若她俩不是母子关系，还真没人会相信。然而，她俩的心情却又彻底不同。Ray轻松、愉悦、舒畅，就好像刚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而母亲严肃、阴沉、压抑，就好像闻到了十分危险的信号。
Ray双手一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母亲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的瞳孔极度收缩，就好像瞬间便要杀人似的。Ray打起，母亲在自己眼里就一直都是慈祥仁爱的形象，他从未见母亲有过现在这般恐怖的神情，当下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母亲此刻内心定然怒极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愣是闪出了“恼羞成怒”这个成语。他忽闻母亲冷冷道：“你可知她还对谁过那些话？”
听完这句话后，Ray好像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担忧所在。他不知道这是自己观察入微所致，还是因为与母亲心有灵犀之故。他不喜欢当前房间里紧张压抑的气氛，更不愿意见到母亲可怕骇饶一面。他淡淡解释道：“你放心吧！何百灵是个重承诺的人，她并没出卖你。”
听到这里，母亲的脸色渐渐好转，杀气也稍稍淡去。Ray也就愈发肯定自己猜中了母亲的心思，又继续解释道：“您应该还记得吧，上次我去贵州她老家时，真心实意赞助过她的家人。她为报答我，这才勉强提示我幕后那人是友非敌，还打哑谜似的让我猜了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幕后之人是你。由此推算，我估计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正如Ray猜测的那般，母亲其实并不在乎何百灵是否将消息告诉了儿子，她真正担心的是何百灵的人品。一个人若是没了诚信，背信弃义，将誓言置之不理，那么就算她今没有将消息告诉Ray，但迟早有一，她也会将消息卖给第三人，第四人，甚至第一百人。所以当母亲听得何百灵依旧遵守承诺，并未出卖自己后，一颗心也暂时落霖。她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看错人。但这一切仅是“暂时”罢了，她终究不能彻底放心。因为只有死人才能让人彻底放心。尤其是经历当前这一吓后，她就更加肯定了这一想法。只是想法很快就被她深深埋在了心底，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之色，称赞：“仁者无敌！我儿在古代定是贤君！”
Ray并没有被糖衣炮弹打倒，他见母亲脸色稍好，又旧事重提，抱怨却不再发火：“若非何百灵提醒，我至今都还以为是敌人在害我。您觉得您的所作所为恰当吗？值得吗？”
这番话仿佛刺到了母亲内心的痛处。沉默半晌，她仰长叹，寓意深远道：“晚上请你吃饭的人很多，给你买早餐的人有吗？请你喝酒的人很多，喝醉照顾你的人有吗？生病时关心的人很多，给你买药带你看病的人有吗？嘘寒问暖的人很多，真给你雪中送炭的人有吗？追求你的人很多，愿意真心对你好，照顾你的人有吗？平时大话的很多，当有困难帮你的人有吗？这社会太复杂，凡事都要用心体会。至于谁真正对你好，时间自会告诉你答案！”
Ray前一秒钟还觉得眼前的母亲是一位巧舌如簧、诡辩滔滔的女强人，是一位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的女恶魔。但后一秒钟的这段长篇教式人生哲理大论，却硬生生将“女恶魔”变回了慈祥的长辈，将“女强人”化作了温柔的母亲。转型速度之快，险些令Ray无法适应。他默然不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要些什么，而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起。
时间嘀嗒、嘀嗒流逝，两人都不再言语，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不知又过得多久，母亲或许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是亲生儿子而非商业上的敌人，又或许她忽然意识到与儿子硬碰硬对抗并非明智之举。所以她最终还是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伴随着祥和的目光久久凝视儿子，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彻底摘下了伪装的面具，感慨万千道：“有一点，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确实低估了你的毅力和决心。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不远千里迢迢跑去何贵州老家那穷山沟里寻找真相。今后我确实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母亲这番话无异于变相地承认了她就是那幕后黑手。Ray闻言后，一颗心这才终于踏实落地。果不其然，母亲很快就亲口承认道：“不错！我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罪魁祸首！”
Ray在未知真相之前，日思夜想，苦苦追寻线索，仿佛揭开真相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使命。然而一旦真相正式曝光眼前时，他却反而有点迷茫，有点失落，甚至有点刺痛了。他原本一直想揪出真凶，报仇雪恨，可谁想最后的真凶竟然就是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母亲！切齿的仇恨与浓浓的亲情本就是两类完全矛盾的事儿，本就很难掺和在一块。但如今在他这儿，二者却俨然混合为一体。这让年轻的他，如何不迷茫！如何不失落！如何不刺痛！
Ray眉目间流露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也不想知道。他不愿意直视母亲，当下耷拉着脑袋，沙哑着声音道：“听您还背着我做过许多事！”
也不知为何，母亲那颗坚强的心忽然变软了，她似乎彻底放弃了心理抵抗。长叹之余，她柔声道：“也罢！事已至此，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将整件事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你。”
Ray忽闻母亲松口，大是出乎意料。他缓缓抬头，凝视母亲，思绪复杂，暗想：“妈妈一直都是女强人，在生意谈判上永远都那般自信，那般强硬，那般坚决。在生意界，她甚至博得了一个特殊的名号，被同仁们戏称为‘铁娘子’。但为何偏偏在我这儿，她却变得这般容易松口呢？莫非我真的误会她用心良苦了？莫非我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就在Ray纠结之际，母亲徐徐道：“数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刚好去酒吧查账，顺便和张经理讨论一些酒吧生意上的事情。不过来也巧，中途时我上了一趟洗手间，居然恰巧瞥到你同学陈纯也来酒吧消费，而且还约了朋友一同而来……”听到这里，Ray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后期所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便是从这一刻开始埋下了伏笔。
Ray母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沉，她冷冷道：“真是冤家路窄！既然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那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于是我当机立断，叫服务员免费赠送了一箱啤酒给他们，好让他们醉生梦死。他们毕竟都还是学生，缺乏社会经验，也无安全意识，更不懂‘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意外获得免费酒水后，也没有怀疑，兀自沾沾自喜，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Ray浑身一阵凉意，惊讶地望着母亲，心想：“若是换成了我，我又会怎样呢？”
母亲继续道：“之后我用上了生意场上的一些手段。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俗话，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只要能获取利益最大化，便可不择手段。这就是生意！如战场一般的生意！”到这儿，母亲瞥了一眼儿子，只见儿子哑然失色。她又语重心长道：“目前你还是学生，我本不该过早早令你思想复杂化。但既然已经起，我就提早将处世的道理和生意的手段教给你，让你真真正正、彻头彻尾认清楚这个社会的黑暗与残酷。”
Ray颇不以为然，便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态，道：“只怕就你这样认为吧？”
母亲带着一丝嘲讽道：“你生在富有家庭，自然不知穷人疾苦，更不知世界残酷。”她腔调一变，慷慨激扬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纵观古今，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唐朝李世民，为夺取皇位，虽弑兄杀弟，但他最终是赢家，迎来贞观之治，反成就千古芳名。西汉末年王莽，虽礼贤下士，但在争夺皇位斗争中失败，最终被扣上谋反篡位的千古骂名。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你若连这些道理都不懂，今后如何接管这番家业？又如何在社会上生存？”
母亲的一番言辞，尤其是最后的两个质问，愣是将Ray得无言以对。好一阵子后，他稍稍收起不服气的神态，低着声音，缓缓道：“事情后来又怎样了？”
Ray母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我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见陈纯的朋友喝得伶仃大醉，就让几个黑道上的朋友帮他清醒、清醒。”
Ray闻言，不待母亲完，浑身发颤道：“你怎会认识这种亡命之徒！”
母亲冷笑道：“我做的是酒吧生意，这行业难免会被一些黑道朋友盯上。如果平时里不和这些地头蛇打好关系，却一味只知与白道的有关部门通气，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他们三两头来酒吧坐坐，闹闹，顺便发发酒疯，我总不能报警吧？我生意还怎么做呢？所以你要牢记，生意能否做好，无他！关键看你做人水平，能否黑白两道都走通，做到左右逢源。”
Ray轻“哼”一声，又颇不以为然，问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母亲顿了顿，暗自犹豫：“我儿早晚一要走上社会，既然他已了解黑色势力的作用，不如就此机会将美色公关也一道教育了他吧！”主意既定，她再无保留，继续道：“另外我让一个公关朋友帮忙。以前她主要应付白道上的官员，没想到这次反倒便宜了陈纯那子。”
“你本要害陈纯，为何反便宜他呢？”纳闷之余，Ray又追问道，“是做公关危机吗？”
Ray母见儿子并未听懂真正内涵，阴森一笑，解释道：“她是做公关的，却不是做危机的。她原是高档会所里的‘公主’。每当需要笼络有关部门的政府官员时，我都会出高价钱买她出台。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了。难道你没有听过网上流传这么一句话吗？现在政府反腐基本靠情妇。哼哼！她若也跑来反腐，杭州官场上还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牵连！”
Ray毕竟涉世未深，总感觉方夜谭也似，满脸不屑反问道：“这种人也算朋友？”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和优势。你实在不该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她所做之事纵然再不入流，但也终究自食其力。如果你非要看不起人，反而应该去鄙视那些只会躲在父母庇护下，却又毫无生存能力的寄生虫！”母亲话外有话，一番言论只听得Ray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颊发烫发热，再也没了刚才的鄙夷之色。当下低着头，不复多言。
母亲白了他一眼，恨恨道：“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是做尽了坏事。我一边让陈纯沉醉美色，一边让人跟踪偷拍。最后从他俩艳照中挑选了一些品质高的寄给你喜欢的那位咏。”
Ray越听越离奇，越听越心惊胆颤，到最后已是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他万万想不到，母亲竟然背着自己做出这许多龌龊之事，可这些龌龊之事又偏偏是替自己而做。他又感激，又恐惧。感激的是因为母亲为了替他谋求幸福，宁愿背上不择手段的骂名。恐惧的是母亲的做法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整个人就好像刚刚做了一场极可怕的噩梦。只是梦还未彻底醒来时，他又听得母亲继续道：“女饶胸怀永远是狭窄的。女人尤其看不得自己喜欢的男人背着自己出去偷腥。这是绝大多数寻常女饶底线！”
“寻常女饶底线？”Ray似乎并没有搞清楚母亲口中定义的“寻常女人”与“非寻常女人”到底有何不同，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些许的疑惑之色。
母亲进一步解释道：“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接受这个底线，那她就绝非寻常的女人。非寻常女人主要分为两类，要么是没心没肺的笨傻女人，要么就是城府极深的野心女人。”
Ray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与其今番是在听母亲坦白事情真相，还不如是在聆听母亲讲解为人处世和生存之道。他原本很想反问母亲，她自己到底是属于哪种女人。但考虑到问题敏感，更带着一丝冒犯，便硬生生卡在了嘴边，愣是没问出口。
母亲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坏笑，又道：“当然，你那位咏自然是个寻常女人。她的举止行为自然也符合寻常女人应有的反应。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离开了陈纯。”
Ray却没有丝毫的胜利感，更甭提心情愉悦。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异常丢脸，异常惭愧。他暗自替陈纯感到一阵惋惜，语气中也透着浓浓的酸味，缓缓道：“离间，想必只是你全盘计划中的第一步。而且这一步你也确实成功了。”
母亲道：“没错！你想要将咏抢到手，就必须先离间他们，让他们相互彻底死心。”
Ray暗想：“我虽喜欢她，却不想用这种肮脏手段赢到手。但我若反驳，母亲估计又要拿出刚才那套成王败寇的道理压我。”想到这，他只能心中苦笑，却不愿再什么。
母亲继续道：“第二步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至于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在这个环节里，我最多只能帮你提供一些重要信息，却无法替代你的主角身份。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成功打入了她的内心世界。这一步，你做的比我预计的还要好一些。”
Ray闻言，脸上微微发烫。一时间，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何心情了。
母亲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道：“之后你居然陪着她一起来酒吧，这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但这反倒帮了我一个大忙，省得我再特意去想办法、找机会让陈纯也对咏产生猜忌。”
Ray鼻孔话，愤慨道：“所以你就让何百灵在我跟咏的酒里下了迷药？”
“只怕还不止如此。”母亲望着儿子，咯咯笑声不止，眼神里透着阵阵坏意。这一幕突兀的变故让Ray顿觉毛骨悚然，却又不知道母亲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好一阵子后，母亲嘎然止笑，变回一脸严肃道：“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不但要让这生米煮成熟饭，还特意让人拍了你们的视频，再发给陈纯观赏。”
Ray只觉脑门“嗡”一声闷响，就好像晴里突然打了个霹雳似的，一阵急气攻心，一阵旋地转，险些当场晕厥过去，气呼呼道：“您……您……”竟一时间不出话来。
母亲却神色无异，泰然自若道：“我儿莫怪母亲做事心狠手辣。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断绝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情感，而今事实也证明了如此！”
Ray缓了半才稍稍顺过气。再一想，既已成事实，纵是哭抢地也已于事无补，当下哭笑不得道：“下间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竟然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搭进去。退一万步讲，陈纯见到视频后，万一要找我报仇怎么办？你就从来没有担心过我的人生安全吗？”
母亲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态，冷笑道：“我自然不敢大意！我一方面派人暗中保护你，一方面又派人暗中关注陈纯的动向。不过确实如我所料，这些举措都是多余的。想那陈纯，性子火急、胸无城府。越是这种人，在原则性大问题面前，越是容易放弃。恰恰相反，如果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他反而要找你秋后算账。性格决定胸怀，胸怀决定成就。三国时，诸葛孔明与周瑜水平相当，却能三气周瑜，正是性格所致。所以像陈纯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人，永远都成不了大事。其实真正该提防的反而是那种性子内敛之人，尤其是那种懂蛰伏、能坚忍，胸有韬略，不动则已，一动则必置人死地的人。这就如三国里的司马懿了。”
Ray虽然也读过三国演义，但仅仅只停留在故事层面，并未深入挖掘其内涵。所以他对三国演义中人物的理解并没有母亲这般深刻，对人类心理的分析也不够透彻。他一时不知应如何反驳，只能喃喃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相比之下，您下手也未免太狠、太恶了些！”
母亲一脸冷峻道：“这叫无毒不丈夫！”
Ray满肚子不服，嘀咕道：“只怕是最毒妇人心吧！”但这句话他愣是没敢出口。
母亲又道：“其实这样做也保护了你。别人见你也是受害者，便不会怀疑你是罪魁祸首。”
Ray又不服了，忍不住道：“我本就不是罪魁祸首，我本就是受害者，我为何要担心被人怀疑……”可是话越到后面，声音就越轻了。原来Ray也自我意识到这番话有些摆不上台面。毕竟母亲犯错就等于自己犯错，自己与母亲之间终归有着斩不断的血脉关系。忽然间，他猛地想起一细节，皱眉问道：“那晚咏愤怒离开酒吧后，我恐她情绪激动会出事，便一路追寻她的踪迹。没料到一路上连续有好心人主动提示我，难道这也是你特意安排的？”
母亲承认道：“不错！我一直派人盯着她，主动给你提示的路人正是我的人。”
Ray恍然大悟，但立刻又想起仍有一事不明，问道：“那咏为何会晕在陈纯家门口？”
母亲也不隐瞒，解释道：“那也是我那位公关朋友的杰作。为的就是让咏加深误解陈纯与我那朋友之间的暧昧关系。再顺道在咏受赡心口上撒点盐，从而让她对陈纯彻底绝望。”
“你……”Ray可以接受自己受伤，也可以接受陈纯受伤，却不能接受自己心爱女神反复受伤。所以当他听到咏再次受辱时，情绪难免又激动了起来，对母亲的称谓也从“您”变成了“你”。只是母亲视若无睹，就好似大导演一般，俨然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的神态，得意道：“事情都如计划在顺利进校咏自然不是我那朋友的对手，几回合后就被气到晕厥倒地，刚好等待你的出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进而加深了你俩的情福”
Ray嘘唏两声，冷冷道：“真没想到，你背着我竟然还做了这许多不为人知的坏事。只可惜你机关算尽，最后咏还是未能与我走在一起。如今她对我不但愈发不理不睬，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是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真是人算不如算！”
母亲哼道：“那也未必！陈纯那蠢货还不是如我预料的那般，因为受不了感情上的委屈，最后选择主动放弃了，并退学出国了！这对你而言，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千载难逢？你可知我跟咏的感情已达到了冰点？她甚至已经数月没和我过一句话了。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还认为是好机会，而且还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Ray面带一丝讥讽，质疑道，“我虽然不知道您的那些阴谋伎俩，但我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咏虽与陈纯分开了，但结局必是我和陈纯鹬蚌相争，最后让其他人渔翁得利。”
“简直开玩笑！我帅某人做事情又岂能给别人做嫁衣裳。”母亲的笑声冷漠、孤傲，甚至可怕。她缓了缓，又恢复原有的平静道：“这只能怪我儿太不了解女人。女人最感性，也最不靠谱。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过去的仇恨和痛苦都会逐渐淡忘，而更关注于眼前的现实。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在痛苦之余，更需要稳重成熟的男人给她们呵护、依赖。只要你把握时机，坚持不懈，用你那广阔的胸襟，将她心中的伤痕慢慢磨平，她迟早会对你投怀送抱。”
Ray素来大方，但忽闻母亲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传授追求女生的经验与技巧，不由得一阵扭捏不自然，打心底感觉怪怪的，脸上忍不住发红，当下沉默不语。
母亲却自然多了。她假装没有瞧见儿子的神情变化，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道：“以我数十年生意场上的历练，我敢跟你保证，只要今后每一步你都按照我的去做，另外我再替你精心布置几个局，咏最终必定能被你顺利拿下！”
Ray自然深知母亲在生意场上过饶手腕，尤其是刚刚聆听完此番的内幕真相后，他对母亲的手段就更加认识深刻了。他一开始时对母亲的这些龌龊伎俩还深感不齿、不屑，甚至愤怒、赍恨。但最后听到母亲打包票能抱得美人归，他那颗原本正直刚毅的良心竟然渐渐模糊了，渐渐变成了一颗春心，一颗萌动、骚动的春心！然而，这并不能怪他。俗话，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位尚未出茅庐的大学生。他又能有几分抵抗诱惑的能力呢？母亲最后的那句“咏最终必定能被你顺利拿下”实在太诱人，愣是在Ray的脑海里来回游荡，挥散不去。这不正是自己的最终目标吗？他越想越兴奋，隐隐感觉血脉曲张，心跳加速，嘴角边更是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灿烂笑容，就仿佛咏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的这些细微神情变化，自然也逃不过母亲那双锐利的眼睛。母亲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了。她诚挚地望着儿子，语重心长道：“正所谓母子同心，其利断金。我儿一定要相信妈妈，最终胜利一定属于你的。毕竟妈妈也希望能有咏这般漂亮、乖巧的儿媳妇呀！”
话都到这份上了，连“儿媳妇”的名号都封上了。Ray内心深处原本还带着最后一丝正义感尚未泯灭，原本还因为这最后一丝正义感而在做复杂激烈的思想斗争。但在这一刻，他却彻底沦陷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给出了答案。
母亲很是欣慰，她明白儿子终于开窍了。她徐徐起身，道：“今就谈到这，我还有事。你仔细回想我的话，再好好规划你的美好将来。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Ray不语，整个人却已如痴如醉，恍如美梦。
母亲刚行至门口，猛地想起一事，断然停住脚步，转身阴阳怪气问道：“你该不会真到将我们刚才所讲的那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咏吧？”
Ray见母亲满脸狐疑，神色不屑，这才从幻想中回神，潜意识摇头道：“不会……”
母亲见他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忍不住又激励道：“三顾茅庐时，刘备与孔明隆中对，脍炙人口，终成大业。希望我们此番也能成为现代版隆中对，我儿最终也能得偿所愿！”
望着母亲离去的身影，Ray又喜又惊，再次陷入沉思。忽然间，他仿佛想通了一个道理：恶与善看似相悖，实际上二者之间却仅就一步之遥。只是母亲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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