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心机休用破，斜晖脉脉水悠悠。
胡叶岩专心致志的摆弄那些瘆饶刑具，见李清同一人走进来，瞄了一眼他身后无人，便道：
“新手？赶鸭子上架了？”
李清同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这些日子他每只睡四个时，再铁打的身体也快扛不住了。
“什么是新手，什么是老手，老手也是从新手熬过来的。战争年代，哪里有时间慢慢培养，赶他们上战场，活下来就是老手。”
在县党部里，只有胡叶岩是可以体己话的老战友。他现在是新成立的审讯室主任科长，升官了，自然感激李清同的提携。
“都是生瓜蛋子，若牺牲就有些可惜了。”
“你应该是刽子手，怎么还伤春悲秋了？”
“职业是职业，当初是吃不上饭才跟人学的这门手艺。若下太平，我宁愿去杀猪当屠户，安安稳稳过日子去。”
“也是，当屠户也没丢了你的手艺，不错的选择。我嘛，还是喜欢在学校教书，清静自在，可惜呀。
安禅未必需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这个时代，谁不是身不由己，哪里有净土让我们过奢望的生活。”
休息了一下，李清同起身往外走去，丢给胡叶岩一句话：
“别鼓捣太晚了，注意身体，接下来还得靠你的手艺呢。”
回到二楼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又沉思起来。
他制定了近、症远三期计划，像潜伏这种任务就是远期计划里的。虽然是提前布局，但却像农民种地一样，靠吃饭，赖地穿衣，老爷掌控一切不确定和不可控因素。
“花开不择贫家地，万事还须养人。”
他手指叩击桌面，细细推演自己的计划。
潜伏计划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拟定了三期潜伏人员分批进入苏区。
刚才那两个人，他派他们去了中共的安吴青训班。这是中共在泾阳县安吴堡创办的战时青年干部学校，培养奔赴延安参加革命的爱国青年。
既然中共在《新华日报》公开刊登招生简章，安全进入青训班是没有问题的。
另两批将分别进入八路军在山西新创立的两个根据地，然后再从那里辗转去延安，大迂回的代价就是时间长，但比较安全，可信度高。
至于向途经这里去延安的学生队伍里掺沙子，他还不屑于这么做，因为痕迹太重，容易被发现，中共延安的政工干部可不是吃素的。
至少一年的深度静默潜伏，会将暴露的危险性降到最低。三组人员，一年后只要成功一组，他便有了本钱继续实施后续计划。
李清同扭了扭脖子，颈骨发出疲倦的咔咔声，他看向窗外的大街，口中自语道：
“唯闻人做鬼，不见鹤成仙。希望这些人吉人相吧。”
……
杨文娟骑着自行车像燕子一般飞进联络处的院子里。
吃饭时他二哥无意间谈到了甄别青年学生的事情，陈书蝶的亲戚就被关在里面。
已经甄别出两个日伪特务了，还谈到了搜出进步书刊的事情，他认为八成是共党分子，让她以后少跟陌生的外地学生交往，万一碰上日伪特务对她起了坏心怎么办。
然后巴拉巴拉了她身上一大堆的毛病，让她即刻起先从思想上开始改造，免得以后找不着婆家。
杨文娟将悲愤化为吃饭的动力，将王回城家的太和楼招牌菜吃个精光。擦干净嘴巴，狡黠的下午有课，骑上车就没影了。
她的脑瓜自然又想到了抢救某两人爱情的办法，她假借二哥的名义，是二哥让她来通报“嫂子”的。
“姑子”的伎俩哪里能瞒得过王雅楠的眼睛，不过她对这一情况十分重视。联络处有一个公开的任务，就是帮助那些想去延安的青年学生。
王雅楠很自然的替杨文娟整理了一下骑车被风吹乱的秀发，柔声道：
“文娟，这件事谢谢你了。回学校去上课吧，听话，你不要参与我们工作上的事。”
“哦，好吧。”
杨文娟还是很听王雅楠话的，时候就这样，她不舍的骑车走了。
王雅楠回身脸色凝重的对于美莲道：
“我们刚来这里，群众关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眼睛太少，情报就少。
必须弄清楚县党部在甄别过程中，对那些青年学生们用没用残酷的手段，这件事很重要，也是我们反击他们的理由和证据。
老杜还得躺几，晚上去学生集中地侦查的活儿，还是我去吧，你留下看家。”
“不行，你绝对不能单独去，发生意外的话，没有策应的人会很危险，出了事就更被动了。我看还是请何林木同志去一趟吧，再他干这个比较专业，我去策应他。”
王雅楠想了想，坚定的道：
“就按你的办，请何林木同志帮忙，不过你在家看守，我去策应他，我的身手比你好，不要和我争了，就这么安排。”
王雅楠的斩钉截铁，很有股子主任威势。
……
夜晚来临，喧嚣了一的县城，家家户户飘出了晚炊的饭香。
在巷弄里和街上玩了一身汗一身泥的孩子们纷纷回家喋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队伍很快就散了。
豹头扛着他爹亲手给他削的中正式型版木头步枪，没有走出早上拿着新枪的骄傲和扎势劲头，而是眼睛里憋着泪花，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
爹了，汉子不可以流泪，要流只能流血。
可一跨过老宅的门槛，就看见他娘站在院里正慈爱的等他回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豹头比虎头了一岁，今年六岁，也剃了个锅盖头，但后脑勺没有辫子，个头比虎头还高了一指，豹头豹脑的长得很有英武之气。
一看这种情况，杨梦珊便知道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她左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右手上前抚摸豹头的锅盖头，温声的问道：
“娃，咋了？”
豹头用已经脏兮兮的衣袖在脸上一划拉，擦掉了眼泪，却低头不话。
寇泽斌从屋里出来，在院中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冲豹头招招手。
杨梦珊牵着孩子的手，微笑着来到石桌旁。
“虎头又欺负你了？”
为什么用“又”呢，因为虎头觉得对自己大王地位最有威胁的就是豹头。虎头有一把木头大刀，豹头就有一把木头宝剑。虎头耍得一手无敌的王岸，豹头也练成了下第一的王八剑法，两人处处针尖对麦芒，不相上下。
有一虎头当着所有伙伴的面，得意的对豹头：
“我叔咧，从差一岁，到老不同年。你一辈子都得管我叫虎哥。”
能在年龄上压了豹头一脑袋，虎头高兴了好几。
男孩子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玩打仗的游戏。虎头总是扮演正派的人物，豹头只能演对手戏，扮演的都是大坏蛋类型的，最后不是被“杀”，就是“被逼投降”，为此豹头郁闷了好些。
大人们对孩子们的把戏皆不以为然，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有打有闹苗才能茁壮成长嘛。
寇泽斌没有严厉的斥责孩子，而是很柔和的摸摸他的头：
“给爹，今个咋了？”
原来，寇泽斌每日巡山，闲着没事，便给豹头用柏枝削了一支木枪。那时候孩子们的玩具都是家长做的，自然谁家的家长做的好，便会在伙伴中获得一片惊呼和羡慕声，那便是孩子一中最牛气的时刻。
今豹头喜滋滋的扛着木枪出去玩，伙伴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瞧着崭新的步枪，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刀呀、剑呀、棍呀啥的，全都不香了，纷纷上前抚摸那支步枪，童真的眼睛里是集体的羡慕和渴望。
虎头也上前摸步枪，喜爱的不得了，豹头就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今个能压虎头一脑袋，豹头觉得他爹是下最厉害的爹。
虎头眼珠转了转，招手将几个“心腹”聚过来，几个脑袋抵在一起叽叽咕咕了一会儿，然后虎头宣布，今咱们玩国军打日本鬼子的战斗游戏。
他自任国军司令，豹头被“大家”推举为日军队长，谁让他手里有大家伙都没有的步枪呢，听大人们，鬼子的装备可先进可厉害了。
结果一下来，豹头被撵的满城跑，手下的“鬼子兵”都投降反水了，就剩下他一个“死不投降”的队长。
寇泽斌听完，难得的露出笑容。童年时光最令人缅怀的就是童趣无邪。
他对杨梦珊道：
“明儿个去扯几尺布，给咱娃做一身军装，穿上军装，扛上步枪，谁还敢咱娃是鬼子。”
杨梦珊就笑眯眯的看着爷俩，心中泛起满足的甜蜜。
“娘，你要生弟弟还是生妹妹呀？”
“咋？娃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嗯……”
豹头的脸很纠结，最后还是咬牙做了选择。
“娘，我喜欢你生个妹妹出来。”
“额？为啥？”
“弟弟出来会跟我抢武器，咱家的装备不够分。妹妹不会跟我抢，我来保护妹妹，谁也不准欺负她。”
寇泽斌和杨梦珊相视一笑，爱与喜尽在不语郑
山清水秀爱有情，一家和乐即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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