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陵无行客,桥山独见君。
寇维中灰溜溜的回到县党部给李清同汇报。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太心急了,忽视了上下左右的关系,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职业,自己的幼稚会死得快。
一切都在李清同的预料之中,他只是轻轻的试探了一下,既看到杨文财对王雅楠的态度,也看到联络处对抗他的勇气和决心。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郑中共的锄奸队,个个都是不畏生死的刺客,要是那么好抓,我们与中共隐蔽战线上较量的平早就倾斜了。
多派人手盯紧联络处,共党既然在县城里安排据点,就会陆续有人过来。记住,别再轻举妄动,党部的面子不能一再往地上摔。”
寇维中冷汗涔涔,李清同的敲打很重,令他生出强烈的危机福自己的命拴在这里,如果被抛弃,后果难以想象。
……
临近中午,王彦楠往怀里揣了一瓶酒和一些炒花生,大大方方的出了北城门,向黄帝陵走去。
周霈阳赶紧派三个组交叉跟踪,自己也亲自上阵,他甚至还非常亢奋。刚刚建立的县党部,还没人立功呢,自己必须夺个头魁,让寇维中那个废物屁股腾个位置,副队长是那么好当的么,这下到哪都是靠本事吃饭。
桥山上共有七万多株古柏,叶子四季不衰,层层密密,黛色参,浩然壮观。
据东周书籍记载,黄陵上种柏树,是因为“魍象畏虎与柏”,魍象是一种专吃亡者肝脑的传怪物,所以黄陵皆树柏。
历经岁月的黄帝庙最后一次修缮还是清道光年间,虽衰败破损,但依然静穆庄重。
门前的庙柏东八株,西九株,西北角一株是须七八人合抱的巨柏,冠盖蔽空,苍劲挺拔,后人称“黄帝手植柏”。
王彦楠进了庙门,过庙院、山门、过亭,来到大殿,与守职的道士热情的叙旧打招呼,然后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这里是他时候玩耍的地方,自然熟悉的很,他绕过黄帝陵冢,一头扎进了绵绵密密的柏林里,特务们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了踪影。
山巅篱笆院里,只等了一会的王彦楠听到了犬吠声,寇泽斌警惕的走进来。
“你看你拉个长脸,像是故人重逢的样子吗?”
王彦楠指了指木墩子上的酒和花生,笑嘻嘻的道:
“我可是大老远跑来找你喝酒的,好几年没看到你,怪想你的。”
两人在根据地的时候,偷偷喝过几次酒,那是很奢侈的行为。
将步枪靠在椅背上,寇泽斌一坐下就剥开几个花生壳,将花生米扔给他的狗。
“咋?还想让你的狗也喝二两?”
王彦楠拧开瓶盖大口喝了一口后,将酒瓶递给寇泽斌。
寇泽斌迟疑了片刻,爽快的接过来大口闷了一口。
“咋样?我看你日子过的不错,豹头长大了吧,该有六岁了。”
“嗯,个头窜的猛,像我大哥。”
一听这个,王彦楠不吱声了,默默的喝了一口酒,剥开一个花生壳,将花生米扔进嘴里。
两人都沉默的喝酒,中华田园犬摇着尾巴蹲坐在主人脚边,眼睛盯着未被剥开的花生壳,舌头在嘴巴外不停的伸缩,涎水流了一地。
终于酒喝光了,花生也吃光了,王彦楠大手抹抹嘴,先开了口:
“泽斌,这次我是专门冲着你回来的,我的游击队现在有300多人,是一个营级的构架,只等时机成熟了,上级会将队伍补充进正规部队的。
我缺一个搭档,你来给我做指导员怎么样?要不然你做队长,我来当指导员也行,反正我干过指导员。”
寇泽斌伸手抚摸着没有吃到花生米很失望的狗头,保持着沉默。
“喂,几年不见咋还成了闷葫芦了呢?夜里上炕你不点悄悄话啥的?”
“我哪儿也不想去,等豹头长大再吧。”
寇泽斌开口就将门关死了。
“姓寇的,精神头都流炕上了吧你。你大哥的事情已经平反了,就是没有你大哥的事,你还不去打鬼子了?咱秦地的汉子啥时候这么孬种过。”
寇泽斌依旧摸着狗头不搭茬,被问急了就回一句,等豹头长大了再,气得王彦楠将酒瓶子摔地上起身离去,风中又丢回来一句话:
“姓寇的,搭档的位置我给你留着,我已经上报给组织了,过段时间我还来,我上你家炕头坐着不走了。”
柏林涛声阵阵,王彦楠的身影消失在林海。
人生结交在终始,不为升沉中路分。
对不起了兄弟,寇泽斌心中歉意的道。
他的眼睛里有暖意流出,但没有动摇。
……
“书记长,我派了两组人提前埋伏在保生宫后门,谁知道这子不走壤,直接钻林子里没影了。”
周霈阳心翼翼的向李清同汇报,寇维中急匆匆走进来陪站着,对周霈阳隔着锅台上炕的行为他装着无所谓。
李清同心平气和的听完,温雅的笑笑,没有指责周霈阳的工作失误。
“走壤?呵呵,是我疏忽了,你们都是在城市里待惯了,熟悉城市工作模式,我应该早提醒你们一声。
现在你们要改变经验主义思想,共党的游击队向来不走壤,走大路容易暴露,这是他们的习惯,也是他们的本事。
还有你们毕竟刚来这里才几,还不熟悉跟惯于钻山沟的土八路打交道。但这不是理由,你们要尽快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熟悉这里的人所有的生活习性。
同志们,我们的时间很紧,我们的劣势是从城市来到县镇,城市的工作方式必须就地入乡随俗。”
他看向寇维中:
“副队长有什么事情?”
“书记长,我想起一件事。王雅楠姐弟俩先后上山,很可能去见一人。
目前县里只有一个护林员,他是寇家的后代,祖上千年以来就是守陵人。
我去年加入共党时听他们过一嘴,这个叫寇泽斌的,当年和他大哥参加了刘志丹的红军,后来肃反时,他大哥被错杀,他脱党回来了。当时有同志去想拉他归党,被他打了。”
“噢,还有这事?”
李清同立时来了兴致。
“多他的情况。”
寇维中尴尬的低下头:
“对不起,书记长,我过去跟这些人接触少,知道的就一点,寇泽斌的身份在警察局备过案,他已经不是共党了,所以我就没有多关注。”
李清同食指中指敲击着桌面,一皱眉道:
“你是他将上门的共党打了?”
“是的,听那位共党,姓寇的很凶,身上自带杀气,应该在红军里绝对是个人物。只是当时我们是地方党组织,不了解陕北赤区的情况。”
随后他一拍脑门,继续道:
“对了书记长,这个寇泽斌跟杨文财是发关系,他回来后基本是杨家罩着,没人敢惹他。”
一听又跟杨文财有关系,李清同无奈的笑了,杨文财作为坐地户,关系确实很复杂。
寇维中瞥了周霈阳一眼,腰杆微不可查的挺了挺。
“这个寇泽斌的哥哥应该不简单,据共党肃反对象都是排连级以上干部。你有他哥哥的信息吗?”
“我只知道他哥哥叫寇泽明,比他大六岁。从在黄帝庙里练习拳脚武技,同龄伙伴中鲜有对手。”
看见寇维中脸上努力隐忍的得意,周霈阳心里鄙视不已:哼,得意个什么劲,不就是坐地户这么点优势么,还磕磕绊绊的不全。
“那就对了,此人必是中共红军中的一员猛将。
这个寇泽斌也不简单,能让王雅楠刚一上任就急急忙忙去见面,她弟弟作为游击队队长也去照面,肯定有秘密。我猜中共现在给当时肃反被杀的人都平反了,是不是他们去拉拢他回去?
值得拉拢的人必然有其价值。”
李清同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沉思片刻后道:
“哥哥被杀,这已经不是一句平反就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了,恐怕寇泽斌心有怨念或者是心怀仇恨了。
立刻派人去打听和搜集这个寇泽斌的情况,给延安内线去信,让他们帮忙搜集他的情报。”
寇维中连忙问道:
“书记长是要争取他?”
“有什么不可以吗?共党把人家的心伤了,咱们抢过来不是很明问题嘛。你们不要派人盯着他,等情况摸清楚了,我再定夺方案。”
“是。”
李清同瞅着寇维中,眼睛里有赞许的神色,令寇维中心中一暖。
“高义尽招秦逐客,燕雀飞来带喜声。
副队长这件事做的很漂亮,你现在就是太拘谨了些,要放开手脚,发挥出你本地人熟门熟路的优势来,我等你进一步的好消息。”
“是,必竭力报效书记长的提携之恩。”
寇维中不再看周霈阳的脸色,他知道此刻这个处处看不起他的属下,脸色一定很难看。
时间,他现在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没有经过培训的特务也会是好特务,毕竟大学不是白读的。
两人被李清同挥手打发走,他看向台阶外的南关街道,心中自语:
“蝴蝶飞绕陌上花,狂风吹去落谁家?
王雅楠,我和你争一争,算是初次交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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