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右上角的数字变成“25”那，许莳夕发现自己开始咬指甲了。这个坏习惯从学就有，只是很久没有再咬过了，许是因为压力大不自觉地啃咬指甲边缘，直到指尖传来刺痛才惊觉。
“嘶——”许莳夕猛地缩回手，看着右手食指指甲旁渗出的血珠。这是本周第三次了，她的指甲边缘已经红肿不堪，碰一下都疼。
“给。”
一颗薄荷糖被推到许莳夕的笔记本上。她抬头，看见宋煜珅站在她桌前，目光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指尖上，眉头微蹙。他没多什么，只是轻轻点零那颗糖，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许莳夕剥开糖纸，将清凉的薄荷糖含在口郑那股凉意从舌尖蔓延开来，奇迹般地缓解了她想要继续咬指甲的冲动。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宋煜珅，他正埋头整理笔记，后颈处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翘起来，在电扇的风中轻轻晃动。
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每当许莳夕开始焦虑地咬指甲，宋煜珅总会适时递来一颗薄荷糖，或者一张写着励志诗句的纸条。这些动作像是一根无形的线，将两个埋头备考的人连接在一起。
午休时分，大多数同学都去食堂或趴在桌上憩。许莳夕留在教室整理错题本，这是宋煜珅教她的方法——把做错的题目分类整理，找出自己的薄弱环节重点突破。
翻到最近的一页，许莳夕突然愣住了。页边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太阳笑脸，每个旁边都写着简短的解题提示：“注意单位换算、”“先求导再积分、”“画辅助线更直观…”笔迹工整有力，是宋煜珅的字迹无疑。
许莳夕快速翻看前面的页面，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这样的标记，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三模结束后的第一。她想起有时候早上到教室，会看到宋煜珅已经坐在位子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原来他不仅完成了自己的复习，还抽空帮她分析了每一道错题...
“醒了？”
许莳夕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宋煜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盒牛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上还压出了笔记本的印子。
“你...什么时候在我错题本上画的这些？”许莳夕直接问道，举起本子给他看。
宋煜珅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他走过来放下牛奶，轻咳一声：“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你又熬夜？”许莳夕瞪大眼睛，“那么多页...你眼睛不要啦？”
宋煜珅耸耸肩，目光飘向窗外：“反正我也要复习。”他顿了顿，“牛奶趁热喝。”
许莳夕捧起温热的牛奶盒，热度透过纸盒传到掌心。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宋煜珅的座位前。他的课桌上摊开着数学笔记，旁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许莳夕心地翻开笔记本，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颤——
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但在所有空白处，在行与行之间，夹杂着无数个“许莳夕，”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像是无意识中写下的。最新的一页右下角还有一首未完成的诗：
《给焦虑的指尖》
当你又一次咬伤自己，
我多想成为那片创可贴，
不是止住表面的血，
而是包裹住所有不安的...
诗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只写了一半。
许莳夕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字迹，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合上笔记本，转身时差点撞上端着水杯回来的宋煜珅。
“我...我只是...”许莳夕结结巴巴地解释，脸颊烧得厉害。
宋煜珅看了看被合上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许莳夕通红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耳朵更红了，但出乎意料地没有躲避许莳夕的目光。
“看到了？”他轻声问。
许莳夕点点头，手指绞在一起：“写得...很好。”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交流。教室外的梧桐树上，一只知了突然开始鸣叫，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回座位吧，”宋煜珅最终道，声音有些哑，“老李要来讲考前注意事项了。”
下午的班会课上，老李详细讲解了高考期间的作息安排、考场规则和必备物品清单。许莳夕认真记着笔记，却总忍不住用余光瞄向旁边的宋煜珅。他坐得笔直，偶尔推一下眼镜，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睫毛映成透明的金色。
“最后几周，保持平常心。”老李的声音将许莳夕的注意力拉回，“不要熬夜，调整好生物钟。记住，你们已经准备了三年，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许莳夕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着宋煜珅完成他每日的额外习题。这是他们新形成的习惯——放学后多留一时，一起复习，然后并肩走到公交站。
“走吧。”宋煜珅合上习题集，站起身。
五月底的傍晚，校园里的凤凰花开了，火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点缀在翠绿的树冠间。许莳夕和宋煜珅走在林荫道上，花瓣偶尔被风吹落，飘舞在他们周围。
“真漂亮。”许莳夕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去年这时候我们还在为学业水平考试发愁呢。”
宋煜珅点点头：“时间过得很快。”
“等高考结束后...”许莳夕脱口而出，却又突然停住。
宋煜珅转头看她：“嗯？”
“没什么。”许莳夕摇摇头，把花瓣夹进笔记本里，“就是...有很多想做的事。”
宋煜珅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我也是。”
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许莳夕心里清楚，那个“等高考结束后”开头的句子，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从宋煜珅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来看，他大概也在想着同样的事。
公交站牌下，两人像往常一样等待各自的公交车。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许莳夕低头看着地上融合在一起的影子，突然开口：“谢谢你。”
“什么？”宋煜珅有些疑惑。
“错题本上的太阳笑脸，”许莳夕轻声，“还有...所有的薄荷糖。”
宋煜珅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客气。”
许莳夕的公交车先到了。上车前，她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宋煜珅的手腕：“明见，太阳。”
宋煜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个笑容如此明亮，让许莳夕想起他画在错题本边上的那些太阳。
“明见。”他轻声回应。
公交车门关上，许莳夕透过车窗看着站牌下宋煜珅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点。她靠在座椅上，打开笔记本，看着那片火红的凤凰花瓣和夹在其中的、宋煜珅写满她名字的纸页一角。
二十五，她在心里默数。二十五后，高考结束，也许她就能把那个“等高考结束后”的句子完整地出来了。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但更多的是某种甜蜜的忐忑，像是即将拆开一份精心包装的礼物，既知道里面是什么，又充满未知的惊喜。
车窗外，凤凰花在夕阳中燃烧得更加热烈，仿佛在为她加油，为所有即将踏上考场的少年们加油。许莳夕摸了摸笔记本里那片花瓣，又想起宋煜珅的笑容，突然觉得，二十五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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