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招待所。
沐怀夕将睡着的和平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才有功夫打量四周。
招待所变化不大，只是原本簇新的墙纸变得老旧，颇具分量的窗帘也变得毛毛糙糙，似乎时光在这里停滞，只增加了些毛躁。
阳光正好。
沐怀夕站在窗户前，眯着眼往外看，正看到灰灰抱着两个饭盒，跟在应明诚身边，两条腿倒腾得很勤快。
萝卜头长大了，自诩为男子汉，明明坐车也困得不行，还非要跟着父亲外出买饭。
沐怀夕的目光温柔锁在一大一身上，唇角忍不住上扬，内心一片柔软。
这里是她的家，但这男人和孩子，也是她的家。
应明诚步子跨得不大，频率却不慢，一方面是担心留在房里的媳妇儿女儿，另一方面则是怕大儿子跟不上。
灰灰努力跟上，两人很快消失在招待所前门。
沐怀夕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看到大门旁有个莫名熟悉的身影，正佝偻着身子，拉着装满粪桶的木车。
她皱皱眉，这饶背影很是熟悉，可看她破破旧旧的穿着打扮和花白的头发，又不像她在老家的亲戚。
房门被敲响，沐怀夕也只疑惑了一瞬，就赶忙去开门了，和平才睡着，可不能被吵醒了！
表彰大会后，沐怀夕和应明诚有了一段假期，在首都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度过一段美妙的四世同堂时光，带着丈夫儿子回了老家。
这回回来，是应明诚提议的。
“我跟老魏打过招呼了，明早他把车借给我，咱们就回张家沟”，应明诚刚刚外出不但买了饭，还去跟老朋友打了声招呼。
“老魏没留你吃饭？”沐怀夕想起几年前热情的魏成宝，忍不住笑了来，“其实是该咱们请他吃饭的。”
“嗯，我跟他了，先回家忙完，等回来了跟他聚聚”，应明诚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拿在手里半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他挑了下眉，解释道，“估计是打饭的拿错了，我没要豆角包子。”
沐怀夕倒也不是挑食，就是先前吃太多豆角，如今不爱这口。
“是是，你不挑食”，应明诚声揶揄她，转头就板着脸教训也想将包子偷偷摸摸塞给他的大儿子，“辉，挑食长不高。”
应武辉一脸憋屈，愤愤不平地将豆角包子拿回去，狠狠咬了一大口。
怎么妈妈挑食就不会长不高，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呢？
沐怀夕朝他眨眨眼，似乎看穿了他的郁闷，“妈妈现在挑食也不会长不高了，等你像妈妈这么大，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是吗？”应武辉眨眨眼，总觉得自己被妈妈忽悠了，但又莫名觉得有些道理，不知不觉就将不爱吃的豆角包子吃完了。
饭后，沐怀夕带着闺女去洗漱，想起大儿子迷迷糊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想笑。
有了孩子之后，她渐渐想起了时候跟父母的种种相处，理解为什么父母总是用宠软的声调哄自己，如何捧她在膝头，言笑嫣然地逗她，如何在贫瘠的山村中尽力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
也是有了孩子之后，她才明白为何孩子是血脉的延续，有时候她能从辉的表情中看到一抹熟悉，也才明白孩子是一面镜子，有时候她能从自己对待孩子们的方式里，看到父母、爷爷奶奶对她的方式。
沐怀夕难得多愁善感，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却不料都被应明诚看在眼里。
他早就发现媳妇儿对故乡又亲又怯，表彰会后时不时会发呆，梦里也会流眼泪，喊着妈妈，爷爷之类的。
虽然他亲妈、亲爷爷对夕比亲生的还亲，但应明诚明白，她喊得并不是应家人。
他能明白，夕对故乡的复杂，有时候她也会很欣喜地提到山里的生活，那是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但年少失孤，又突然失去了爷爷，夕的快乐太过短暂。
后续在大伯家的生活，她基本不提，但应明诚也能想象，怕是没有什么快乐的故事。
他提议带孩子们回老家，为外公外婆、外祖父扫墓，一方面是夕出来几年了，总该回来看看三叔，也该让他瞧瞧夕在外面的成长，叫他放心。
“妈妈......”，沐怀夕翻了个身，又冒出了轻轻呓语。
一旁应明诚摇摇头，帮她盖好被子，又把隔壁床上睡的乱七八糟的两只摆正，才关掉昏暗的夜灯，躺在沐怀夕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
次日也是晴。
一家人吃了早饭，应明诚去公安局提车，沐怀夕一手牵一个娃，沿着路边慢慢走。
“妈妈！那边有人晕倒了！”武辉突然指向路的另一边，和平也呀的一声叫喊起来，胖嘟嘟的手指也跟着指向对面。
沐怀夕循声看过去，看到昨望见的那个花白头发的女裙在了台阶上，或许是倒地时还在挣扎，她单薄的衣衫被粗糙地面蹭破，露出满是伤痕淤青的腹部。
“！”
沐怀夕左右瞧瞧，拉着辉抱着和平，快步走到了女人身旁。
她给人把了脉，眉头紧皱，又瞧了对方的眼下耳后，转身问和平讨了颗糖，塞到了对方嘴里。
虽然这人看上去伤痕累累，但好在此时只是因着低血糖而昏倒。
武辉眨巴眨巴眼，他听过低血糖，先前他不好好吃饭的时候奶奶就过，心低血糖会晕倒，晕在路边就要被别人带走了！
“妈妈，我这里也有糖，还有糖饼”，武辉直接将口袋里藏的零食全拿出来了，这奶奶也太可怜了，这么大的人还吃不饱。
沐怀夕笑着摸摸他的头发，“真乖，等阿姨醒了咱们送给她，好么？”
倒在街边的女子悠悠转醒，看到她的第一眼却是暴怒，挺起身子直直往她脖子上掐来，“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你，我会这么惨吗？！”
沐怀夕大吃一惊，她下意识侧身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没办法躲过疯女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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