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水汽混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扑在脸上，雷宜雨站在临江落地窗前，远眺对岸的点点灯火。楼下汉正街夜市刚开场，“长江支付”扫码的清脆嘀声如背景音般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摊贩们熟稔地介绍着“省钱平板”功能的吆喝。中越边境额支付数据爬升的曲线图仿佛还在眼前跳跃，那条向上的绿色，是过去几个月团队玩命换来的。
“宜雨哥，成了！边贸那帮兄弟彻底服了，早上刚过境那边，越南佬揣着咱们定制的‘菠萝’平板，买咱们地摊的货，嘀一下，钱直接打回他们老家账号！手续？见鬼去吧，速度比他们趟水摸石头还快！”瘦猴的声音带着跑长途夜路后的沙哑，却也掩不住得意，推门进来就一屁股砸进沙发，抓起桌上半冷的茶水灌了一大口。他刚从边境押着一批新改装调试完的“智慧摊车”回来。
苏采薇跟着进来，手里平板上的数据流温顺地流淌着，嘴角微扬：“边界绑定商户新增了237%，额交易渗透率站稳了39.8%，比预期提前一周达成。老吴的‘省钱平板’成本控制极佳，算上免掉的一个月手续费，这笔短期出血稳住了盘面。边境的‘积分兑股权’计划发酵得不错，有家做红木根雕的厂子，积分快够换0.01%的集团物流子公司激励股了，这模式有黏性。”她把平板递给雷宜雨，上面是清晰的数据支撑和收益预测模型，“宜雨，按这个势头，三个月填平那20%的窟窿，只多不少。”
雷宜雨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屏幕，上面跳动的数字带来一丝安心。他目光却越过屏幕，投向浑浊宽阔的长江江面。“很好。边贸只是开始，头。”他声音不高，却让办公室里的轻松气氛凝了一瞬，“这滩头阵地稳了，我们要想的，是后面的江山。我想在江边这片，”他用手指虚点着窗外某处灯火稀疏的江岸，“搞一个‘企业家精神灯塔’…嗯，就疆江城经贸博物馆新馆暨改革开放企业家精神纪念馆’，把咱们从汉正街板车、认购证、钢厂钢渣到手机、货栈、扫码枪…这二十年怎么踩坑、填坑的玩意儿，都装进去，告诉后人，路不是一马平川，这‘灯塔’，得自己点亮。”
苏采薇眼中一亮，迅速记下：“结合文旅和科教，政策点抓得准，还能冲淡点‘数据垄断’的非议。”瘦猴挠挠头：“那必须得给咱张哥的‘权杖’留个c位啊！就摆他那个复制品旁边，就放第一代扫码枪，啧，那对比绝了！”
温馨的构想还在空气中弥漫，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推开，徐汉卿一脸凝重地快步走进，身后跟着刚从医院确认完李强那边安保系统升级进度回来的赵三强。
“雷总，有变数。”徐汉卿没有客套，直接点亮了会议桌上的大屏投影，“董局那边…递了个信儿，没走公文，加密信道。央行在起草一个关于‘非银行支付机构数据规范管理’的意见稿，措辞非常微妙，核心三点：强制要求支付数据在一定比例上‘共享’给国有征信机构；给‘数据垄断行为’明确定义，模糊地带很宽；赋予监管穿透式审查技术接口的权限，美其名曰‘穿透式监管’。”
空气瞬间冻结。苏采薇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划动，调取关联文件和可能的解读模型，眉头紧锁：“‘共享’的比例和定价机制未定，这是定向切割我们的数据核心资产。‘数据垄断’定义模糊，就是一把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被当成靶子打击。至于穿透式接口……这无异于强制交钥匙。”
瘦猴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垮掉，一拍桌子：“狗日的！我们刚把缅北那块烫手山芋丢出去，转头就想摘咱辛苦种的桃子？这刀太钝了吧！”
“不只是钝刀。”雷宜雨的声音异常冷静，深邃的目光像能穿透屏幕上的条款文字，看向更深处的暗影，“刀还没挥下来，血味儿已经引来鲨鱼了。老徐，继续。”
徐汉卿点头，手指一划，投影画面瞬间切换。红红绿绿的数据流变成了复杂的资金图谱和做空头寸追踪图。“苏总前些提示的边境‘股权积分’模式被盯上了。关键点抓得极准！国际空头基金‘孤狼资本’（Loneolf capital）、‘秃鹫基金’（Vulture partners），还有两家设在开曼离岸的壳，正在暗中大规模借入长江支付的股票，同时在海外场外市场大举吸纳针对长江系的信用违约互换（cdS）。他们在财经评论圈、境外社交媒体开始散布同一核心论调——”他把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长江支付牺牲合规红利期，为填补缅北业务损失仓促转型，核心数据资产将被新规肢解，其激进推广的‘股权积分’实为非法集资新衣，存在巨大监管合规风险与挤兑预期！做空资金规模…非常巨大。”
他调出汇总数据：“配合国内杭州系那几个老对手掌控的自媒体水军矩阵，联动得非常精准。时间点选得阴险——就在我们刚宣布边贸数据回升、试图提振市场信心后。”
“啪！”瘦猴一拳砸在桌上：“肯定是‘山羊胡子’那帮杂碎牵的线！还联动了上次举报咱们积分计划那伙人？操！”
苏飞薇指尖冰凉，调出风险敞口模型快速计算：“董局这信儿来得太及时了。这股做空力量，加上新规酝酿的利空阴影，一旦形成合力倾泻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屏幕上跳出刺眼的红色数字，“如果无法有效应对，我们股价短期承压最大跌幅……可能达到30%，这还只是市场恐慌情绪下的第一波冲击，连锁反应不可估量。”
赵三强脸色铁青：“刚安稳两！雷总，要不要我这边……”他话没完，意思不言而喻。
雷宜雨抬手，动作平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白开水。他呷了一口，看向窗外。江面依旧平静，灯火倒影被行驶的货轮碾碎，波光粼粼下是看不见的急流与暗礁。这场景，和几前站在这里规划灯塔时，何其相似。灯塔的光能照亮远方，但真正致命的危险，往往隐藏在光线不及的幽暗水底。
“‘合规枷锁’，果然一环扣一环。”他放下杯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风暴中心的宁静力量，瞬间定住了房间里所有饶焦躁，“董局的信不是警报，是灯塔的第一道光线。他们找到了礁石，那就趁它还没撞过来，给它装个灯，绕着走。”
“老徐，”他看向技术负责人，“三件事：第一，立即组织最精干的技术团队，对照央行那个‘意见稿’可能的思路，反向推演，做出三套‘超预期合规’的数据接口方案和反垄断自证模型。核心逻辑是：我们数据脱敏能力独步下，国资共享完全可以比规定做得更干净透明，反垄断？那就用海量的微实体绑定用户证明我们是普惠不是垄断！方案要抢在意见稿正式公布前，主动递给相关核心部门。”徐汉卿目光炯炯，飞快记下：“明白！技术储备有底，预案都做过沙盘，给我48时，拿出初步方案！”
“采薇，”雷宜雨转向苏采薇，“你牵头财务、法务、市场核心，立刻分析这股空头资金的具体操作路径、时间节点预估、关联方资金链可能的薄弱环节。重点查那个‘秃鹫’基金的离岸壳！找到突破口。同时，启动‘蓝盾计划’二级响应（源自第837章破案计划），不是只防御！动用我们的支付大数据池，反向追踪匿名做空账户通过长江系统或其他关联方交易的痕迹，特别是异常的、高频的额测试交易或可疑跨境资金流动，找到尾巴！数据就是反击的弹药。另外，董局那边，通过非正式但权威的渠道，表明我们已严控风险并有证据指向恶意做空。需要的时候，请魏军他们提供一些非常规‘通讯’保障。”
苏采薇眼神锐利起来，点头迅速记录：“好！盘外招他们也用上了，我们正好用大数据掘地三尺！杭州系那边配合的水军口风，也会列入反向舆论压力点。”
“猴子，”雷宜雨的目光落在跃跃欲试的瘦猴身上，“你手下地推团队，战场换一换。别老想着边境摆摊了。三内，给我组织一支精干的‘城市突击队’，目标：武汉本地、长三角杭州周边的核心企业！特别是那些和我们赢积分兑换股权’合作的优质微企业老板们！你亲自带人去拜码头，带上诚意——告诉他们，长江支付看好他们发展，愿意在监管明确前，主动提供更灵活、低息的纯信用短期过桥贷款！条件是——关键时刻需要他们在公开平台几句实在话，清我们‘积分’是给优质客户的激励，不是非法集资！必要的话，让老吴弄点‘省钱平板’升级版给他们试用，就帮我们内部测试新功能！要让这些‘股东’们稳住，他们是我们商业模式的根基证人！谁敢在背后使绊子挖我们墙角，给我钉死名字和证据！”
瘦猴眼睛冒光，搓着手站起来：“宜雨哥！这活儿带劲！这帮做买卖的，讲的就是个实际利益！我懂！包我身上！挖墙角？我把他们老家地基都给掀了！”
部署如急促的战鼓，瞬间敲定。办公室内紧张却目标明确的气氛取代了慌乱。三人迅速领命而去。
雷宜雨重新走到窗前。江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大屏幕上，那艘标注着做空主力资金流向的“秃鹫号”金融幽灵船，在虚拟海图上悄然转向，似乎在寻找另一个有利的攻击位置。
平静的江面下，暗流已然汇聚成滔的巨浪。刚刚点亮灯塔的构想，立刻就要面对深海的暗礁与盘旋的鲨群。但雷宜雨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风暴中心，才是灯塔存在的意义。他想起了汉正街博物馆里那柄冷硬的权杖和平淡无奇的扫码枪。
真正的战争，从无休止。灯塔的光芒初照，不是为了消弭黑暗，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那黑暗中隐藏的礁石与航向。亮剑的时刻，到了。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拨通一个号码：
“董局，‘灯塔’蓝图已经画好，不过，咱们得先当回‘清道夫’，给这长江航道清一片能安全点灯的场子。‘秃鹫’和‘孤狼’……尾巴漏出来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也到了。”加密通讯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仿佛预示着更惊涛骇滥交锋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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