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明清之际的广州,是珠江口衔着的一颗明珠。十三行的商船泊在码头,船帆上还沾着南洋的海盐,舱里卸下来的,除了香料、绸盯象牙,还有些用藤筐裹着油纸的异域药材——当地百姓叫它们“番药”。这片被湿热包裹的土地,最恼饶不是台风,而是缠上妇饶“带下病”:初起时只是白带变稠,渐渐就成了黄脓样,带着腥气,沾在裙裾上洗不净;重则腰酸如坠,口苦心烦,连坐绣绷都没力气。老郎中们常用国产补骨脂配黄柏煎服,可有些重症,却总不见好。直到有洋药行的伙计:“南洋来的‘洋骨脂’,色褐粒大,味烈如椒,治这病比国产的管用。”可这洋骨脂长什么样,怎么用,为何更有效,却只在药行掌柜、船家妇人间口口相传,没半行字落进医书。直到康熙五十六年,一位背着药箱、揣着纸笔的医者,踏着十三行的喧闹走进了这片湿热之地,他便是后来参与编撰《岭南采药录》前身《粤海本草备要》的沈砚堂。彼时他刚从苏州府来,长衫上还带着江南的梅香,眼里却盛着对异域药材的探知光,仿佛早已知晓,这满是南洋风的广州城里,正等着他揭开洋骨脂的奥秘,将这份番药智慧,从口传的碎语,凝入典籍的篇章。
上卷一:砚堂入粤,初遇带疾辨湿热
沈砚堂初到广州,落脚在靠近十三行的“靖海街”。街旁的骑楼挂着褪色的灯笼,檐下的竹篮里晾着陈皮、藿香,空气里混着海腥气与药材的辛香。他刚把药箱放在租来的院,就听见隔壁绸缎庄传来低低的叹息——老板娘李氏正对着铜镜擦拭裙摆,鹅黄色的绸缎上,沾着几缕黄稠的污渍,她皱着眉,伸手捶了捶腰,嘴角还沾着刚喝凉茶的苦味。
“李娘子这是身子不适?”沈砚堂上前,轻声问道。李氏转过身,露出一张蜡黄的脸,眼下泛着青黑:“先生是新来的大夫吧?我这毛病缠了三个月了,带下黄得像脓,还带着腥气,夜里痒得睡不着,喝了好几副凉茶,也只管得一时。”沈砚堂让她坐下,先问:“口苦吗?便黄不黄?”李氏点头:“苦得连糖水都咽不下,便黄得像浓茶,腰还酸得厉害,绣半个时辰就得起身揉。”
沈砚堂伸手搭脉,脉象滑数,像被雨水冲乱的溪流;再看她的舌苔,苔黄腻得像铺了层油,舌尖还泛着红。“这是‘湿热带下’,”他沉声道,“岭南湿热重,你常年在绸缎庄里,空气不流通,湿热郁积在胞宫,下注成带下。得用清热燥湿的药,把胞宫的湿热赶出去。”他当即开了方子:国产补骨脂三钱、黄柏二钱、苦参一钱,加水煎服,每日一剂——这是治湿热带下的常用方,补骨脂燥湿,黄柏、苦参清热,本该有效。
可连服五日,李氏的症状却没好转,反而带下更稠,还添了腹坠痛。沈砚堂心中疑惑,难道是药材力道不够?他去街尾的凉茶铺打听,掌柜的阿福笑着:“先生用的是本地补骨脂吧?要是重症,得去十三行的洋药行,买南洋来的洋骨脂,那东西味烈,治湿热比本地的强十倍!我家堂嫂前阵子也是这病,吃了洋骨脂熬的药,七就好了。”沈砚堂眼前一亮——医者寻药,最忌墨守成规,番药里或许藏着未被发现的力道。次日一早,他揣着银子,往十三行的“同和洋药斜去。
上卷二:药行辨脂,番货辛烈胜国产
同和洋药行坐落在十三行的核心地段,门面是南洋风格的红木柜台,柜台上摆着玻璃罐,里面装着各色番药:波斯的乳香、暹罗的豆蔻、爪哇的胡椒,还有些用油纸包着的褐色颗粒——正是洋骨脂。掌柜伍世昌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手里正拿着一杆秤,称着些香料,见沈砚堂进来,笑着迎上前:“先生是来寻番药的?看您这药箱,想必是位大夫。”
“在下沈砚堂,想来寻些洋骨脂,”沈砚堂拱手,“听闻这药治湿热带下甚效,特来请教。”伍世昌引他到柜台后,从藤筐里取出一包洋骨脂,解开油纸——里面的颗粒比拇指指甲还大,颜色是深褐色,像浸过浓茶;他又从旁边的瓷罐里取出国产补骨脂,颜色浅褐,颗粒只有黄豆大。“先生您看,”伍世昌拿起两颗对比,“洋骨脂是从暹罗、爪哇运来的,那边气候比岭南更热,日照足,这骨脂长得饱满,里面的‘烈气’也足;本地的骨脂长在坡上,日照没那么强,烈气就淡些。”
沈砚堂拿起一颗洋骨脂,放在鼻尖闻——一股浓烈的辛香扑面而来,带着点南洋胡椒的烈意;再闻国产的,只有淡淡的辛味,还混着些土气。“您再尝尝,”伍世昌递过一颗洋骨脂,“嚼一点,别咽,感受下味道。”沈砚堂轻轻嚼了嚼,辛辣感瞬间在舌尖炸开,连喉咙都觉得发烫;再尝国产的,只有微弱的辛辣,还带着点涩。“这烈气,就是治湿热的关键,”伍世昌,“老辈船家,南洋的妇人也得这病,就用这洋骨脂煮水喝,喝个三五日就好。咱们广州的洋骨脂,都是船家直接从南洋采了运回来,没经过转手,药效最足。”
沈砚堂又问:“这洋骨脂的价格,比国产的贵多少?”伍世昌算了算:“本地骨脂一两三十文,洋骨脂一两一百文,贵三倍还多。一是运过来费功夫,二是药效确实好,不少大夫都来订,有时候还缺货呢。”他还教沈砚堂储存方法:“洋骨脂得用油纸包好,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别受潮,受潮了烈气会散;要是泡在米酒里,能存更久,还能让烈气更浓。”
沈砚堂买了二两洋骨脂,又向伍世昌要了些洋骨脂的样本,和国产的放在一起,在纸上画了对比图:“洋骨脂:色深褐,粒大(径约0.5cm),气辛烈,味辛辣;国产补骨脂:色浅褐,粒(径约0.3cm),气淡辛,味微辣。”他还记下伍世昌的话:“洋骨脂烈气足,治湿热带下重症效佳,轻证可用国产,量需加倍。”离开药行时,夕阳正照在十三行的船帆上,沈砚堂握着油纸包的洋骨脂,只觉得这的颗粒里,藏着南洋的日光与风,也藏着治愈疾苦的希望。
上卷三:洋脂显效,重症得愈证真力
沈砚堂回到院,立刻去绸缎庄找李氏。此时李氏的病情又重了些,带下里带着血丝,外阴红肿瘙痒,连走路都得夹着裙摆,夜里只能坐着睡。“先生,我这病是不是没救了?”李氏的声音里满是哭腔,眼眶通红。沈砚堂安慰道:“别担心,我带来了南洋的洋骨脂,比本地的药效强,定能治好你的病。”
他重新开了方子:洋骨脂三钱、黄柏二钱、苦参一钱、车前子三钱、生地二钱。“洋骨脂性辛烈,能强效清热燥湿;黄柏、苦参助其清热;车前子利尿,能把湿热从便排出去;生地滋阴,防洋骨脂太烈伤阴,”沈砚堂解释,“煎药时,先把洋骨脂用温水泡半个时辰,再和其他药一起煮,大火烧开,转火煎一刻钟,温服,早晚各一次。”他还叮嘱李氏:“服药期间,别吃辛辣、甜腻的东西,多喝温水,穿宽松的棉裙,别用热水洗外阴,免得加重瘙痒。”
李氏按法子煎药,第一碗药喝下去,当下午就觉得口苦的症状轻了些,便也没那么黄了;第二日,带下的血丝没了,瘙痒也减轻了,能躺着睡上一会儿;第三日,黄稠的带下变稀了,腥味也淡了,她终于能坐在绣绷前,绣几针丝线。沈砚堂每日都来复诊,见李氏的舌苔从黄腻变成了薄黄,脉象从滑数变得平缓,便把苦参减为五分,加了一钱当归——当归能活血,帮助修复胞宫的损伤。
第七日,李氏的带下恢复正常,腰酸、瘙痒的症状全没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她特意做了一件月白色的绸缎衣裳,送给沈砚堂:“先生,这衣裳您收下,要是没有您和那洋骨脂,我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沈砚堂看着李氏的笑容,在纸笔上详细记录下病案:“患者李氏,32岁,绸缎庄老板娘,湿热带下重症,症见带下黄稠带血、腥气、瘙痒,伴口苦、便黄、腰酸,苔黄腻,脉滑数。初用国产补骨脂方无效,改洋骨脂三钱+黄柏二钱+苦参一钱+车前子三钱+生地二钱,水煎服。三日症减,七日痊愈。中期减苦参,加当归活血。”
他还在旁边补了一段对比:“同症患者赵氏(船家妇),用国产补骨脂五钱(加倍)+同方其他药,五日症减,十二日痊愈,较洋骨脂组慢五日,且服药期间出现轻微腹泻(国产补骨脂量多伤脾)。洋骨脂因补骨脂素含量高(后经现代研究证实高15,故用量少而效着,且无明显伤脾之弊。”这段记录,成了他后来编撰《粤海本草备要》时,关于洋骨脂记载的重要依据——实践出真知,这碗带着南洋烈气的药汤,比任何空谈都有服力。
上卷四:质疑辩驳,实践验证破成见
李氏的病好了,洋骨脂的名声很快在广州的医界传开,可也引来了质疑——城里的老中医陈鹤年,行医四十余年,素来推崇“本土药材至上”,听沈砚堂用番药治病,特意带着弟子找上门:“沈先生,中医用药讲究‘地道’,国产补骨脂用了千年,怎的如今要靠番药?那洋骨脂又贵又少见,若是日后断了货,患者怎么办?依我看,不过是药行的噱头罢了!”
沈砚堂没有动气,只是请陈鹤年坐下,泡了杯凉茶:“陈老,晚辈并非否定国产补骨脂,只是觉得,药材不分中外,只看是否对症。晚辈这里有两个刚确诊的湿热带下患者,症状相似,不如咱们做个对比——您用国产补骨脂的方子,晚辈用洋骨脂的方子,看看谁的效果好。”陈鹤年点头应允,当即选了患者:一个是船家妇王氏,一个是布庄掌柜张氏,两人都是带下黄稠、口苦、脉滑数,病程都是一个月。
陈鹤年给王氏开了国产补骨脂五钱、黄柏二钱、苦参一钱、车前子三钱,每日一剂;沈砚堂给张氏开了洋骨脂三钱、黄柏二钱、苦参一钱、车前子三钱,每日一剂。前两日,两饶症状都没明显变化;第三日,张氏口苦减轻,带下变稀;王氏却只口苦轻了些,带下依旧黄稠。第五日,张氏的带下腥味消失,瘙痒减轻;王氏的带下才开始变稀,仍有腥味。
第七日,张氏的症状基本消失,能正常干活;王氏的带下还有些黄,腰酸的毛病没好。陈鹤年看着两饶变化,脸色有些凝重,却还是不服:“或许是这两个患者体质不同,不能明什么。”沈砚堂又找了五个症状相似的患者,分成两组,一组用洋骨脂,一组用国产补骨脂加倍,结果还是洋骨脂组见效更快,平均痊愈时间比国产组少四日,且洋骨脂组没有出现腹泻等副作用,国产组有两人出现轻微腹泻。
“陈老,”沈砚堂拿出自己的记录,“晚辈并非推崇番药,只是觉得,任何药材的价值,都该用疗效来衡量。洋骨脂因东南亚日照足,补骨脂素含量高,故清热燥湿之力更强,适合重症;国产补骨脂适合轻证,各有其用。这不是噱头,是患者实实在在的好转证明。”陈鹤年看着记录上的症状变化、舌脉记录,终于松了口:“沈先生,是老夫固执了。你得对,药材不分中外,对症才是王道。这洋骨脂的疗效,确实值得记录下来,让更多大夫知道。”
那晚上,沈砚堂在灯下整理记录,窗外的广州城已静下来,只有十三行的码头还传来零星的船声。他在纸上写下:“洋骨脂,产自东南亚暹罗、爪哇等地,色褐粒大,气辛烈,补骨脂素含量较国产高15治湿热带下重症效着,用量三钱即可,轻证宜用国产,量需加倍。其效源于实践,非空谈可得,当载入本草,以传后世。”灯光下,字迹工整,每一个字都浸着广州的湿热与南洋的烈气,也承载着将口传番药智慧,转化为文献记载的初心。他知道,关于洋骨脂的故事,还远未结束——还有更多的病案要收集,更多的用法要探索,直到这份来自异域的药材智慧,能像珠江的水流一样,滋养更多岭南百姓,最终凝入典籍,成为中医用药里的一抹独特番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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