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辉倾泻在临时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赵旭和秦加楼一左一右地站在人群最前方，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赵旭手中的红缨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枪尖微微颤动，枪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锐利如刀，随时准备刺出致命一击。
秦加楼的长鞭无声地垂在地上，鞭梢轻轻摆动，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发出雷霆一击。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
老村长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走到两方人马中间。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此刻更添几分恳牵
“各位好汉，”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咱们都是穷苦百姓，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着，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这是咱们村最后一点银钱，都给你们，只求放过这些无辜的孩子。”
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曹三婶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粗糙的手掌不住地颤抖。
张大疤握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指节发白。
就连平日里最胆的李婶，此刻也攥着一根粗木棍，挡在自家孩子前面。
只有金大牙一人事不关己地坐在树杈上晃着腿。
他嘴里叼着根草茎，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好戏。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他那颗金牙闪闪发亮。
“要是这丫头开口求我...”金大牙暗自盘算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钱鱼做的那些美味——那碗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那锅野菜汤鲜香扑鼻，回味无穷。
光是想着，口水就要流下来了。他舔了舔嘴唇，心想这次定要趁机多讨几顿好吃的。
树下的钱鱼却完全误解了他的意图。她警惕地瞥了眼树上的黑影，注意到金大牙与黑衣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流。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紧：这金大牙和黑衣人如此熟稔，莫不是一伙的？
她甚至暗暗祈祷金大牙千万别出手相助。
若是让他知道钱鱼这般想，非得气得从树上栽下来不可。
其实，金大牙不过是在暗中观察局势。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缠绕的皮革已经被磨得发亮。
他的目光在黑衣人和村民之间来回扫视，计算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虽然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两碗肉的恩情，值得他拔刀相助。
“手不疼吗？还不报仇去。”黑衣首领冰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他的声音如同冬日寒风，不带一丝温度。
月光照在他蒙面的黑巾上，只露出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
他的右手不自然地垂着，手腕处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上次袭击时留下的伤。
得到命令的黑衣人狞笑着扑向虎子。
那孩子的身躯蜷缩在母亲怀里，吓得连哭都忘了。
黄氏死死抱住儿子，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曹六叔挡在妻儿面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庄稼汉此刻双眼通红，粗糙的大手不住地颤抖，却依然倔强地张开双臂，像一堵摇摇欲坠却不肯倒塌的墙。
“赵旭，把人拦住！”钱鱼一声清喝，声音如同利剑划破夜空。
同时她的右手一扬，三颗药丸呈品字形飞向黑衣人。
药丸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黑衣人脚下的石块上。
这是她白特意准备的“软筋散”，用山间特有的花蕊配上几种草药制成。
“噗”的一声闷响，淡紫色的药粉在月光下炸开，形成一片梦幻般的薄雾。
两个黑衣人反应极快，立即抬手捂住口鼻，却不知这药粉根本不需要吸入。
紫色的粉末落在他们裸露的手背和眼角，立刻渗入皮肤。
钱鱼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药粉只要接触皮肤就会起效，是她特意为这种情况准备的。
“这...这是...”为首的黑衣人话未完，便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同伴更是不堪，直接瘫软如泥，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两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栽在一个姑娘手里。
“把他们捆起来！”钱鱼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大疤第一个冲上前去，麻利地解下自己的裤腰带。
“黑子，把你的腰带扔过来！”他急声喊道，生怕耽搁片刻这些黑衣人就会恢复行动。
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却依然利落地将黑衣饶双手反剪到背后，打了个死结。
黑子扔过来的腰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他稳稳接住，又捆住了黑衣饶双脚。
赵旭和秦加楼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点头，同时冲向其他黑衣人。
他们刚迈出两步，就听见接二连三的“噗噗”声在营地各处响起。
原来钱鱼早有准备，她让钱江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分散埋伏在各个角落。
这些半大的孩子虽然害怕，但为了保护家人，都勇敢地执行了任务。
此刻他们从草垛后、树丛中扔出药丸，紫色的烟雾在月光下此起彼伏地绽放，如同夜空中短暂的花火。
“扑通”“扑通”的倒地声接连不断，黑衣人如同秋收时被割倒的麦子，一个接一个地瘫软在地。
转眼间，十余名黑衣人全部被制服，这场危机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化解。
村民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胜利来得如此突然。
就连黑衣人在倒下时脑海中浮现出：我为何会躺下呢？他们明明是来抓饶呀！
完了，全完了。
“虎子！虎子！”黄氏的哭喊声突然打破了胜利的喜悦。
她拼命拍打着儿子苍白的脸，可孩子依旧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曹六叔颤抖着伸出粗糙的手指，探向儿子的鼻息。
这个平日里顶立地的庄稼汉此刻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不出话来。
他的脑海里闪过最坏的念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儿子没了他们以后就没有了指望，他还有什么活着的希望呀！
钱鱼一个箭步冲上前，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按在虎子的颈动脉上。
“虎子没事！”她高声宣布，“只是睡着了！”声音里的笃定让黄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仔细检查了虎子的瞳孔和呼吸，确认孩子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昏睡过去。
让他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明醒来就能好了。
“那为什么叫不醒？”黄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突然想起村里那个一睡不醒的可怜人，王老汉的儿子当年也是这样，睡下去就再没醒来，直到三个月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个可怕的联想让她的恐惧再次升级，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是给他们曹家延续香火。
愤怒之下，她猛地冲向被捆住的黑衣首领，扬起巴掌狠狠扇去。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黑巾被指甲勾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右颊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
“是上次那个土匪头子！”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最震惊的当属黄氏，她之前可是在青阳城的城门外躺着的那些难民里，见过他。
奇怪，他怎么会成为青阳城城主的侍卫呢？他不是土匪吗？
这也不怪黄氏她想不通，实在是他们这些人，每日里都是和田地打交道，哪里会懂得大富人家的事情呢！
这些无恶不作的土匪，老爷为什么不把他们都给收了呢？
村民们议论纷纷，恐惧与愤怒在人群中蔓延。
“上次他们抓女人，这次怎么又要抓孩子？”李婶搂着自己的女儿，声音发抖。
“这些杀的土匪，专挑软柿子捏！”张大疤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李娟抱着女儿，看着土纺心情是复杂的。
不恨他们，那是不可能，可也要感谢那次的绑架，否则怎么会换来如今安稳的日子呢！
等所有黑衣人都被五花大绑，赵村长指派赵旭和秦加楼负责审问。
就在这时，树上的金大牙轻巧地跳了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金牙在火光中闪闪发亮，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审问这事我在行，”他拍着胸脯道，袖口滑出一把巧的匕首，在指间灵活地翻转。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往后他还怎么问丫头讨吃食呢？
“两个毛头子懂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江湖上那些秘法，他可是门清。
更何况，城主府还有更加阴毒的审问手段。
钱鱼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药囊上。
“这是我们花井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中满是戒备。
金大牙突然出现，两者来得太过巧合，与黑衣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默契，都让她无法信任。
更何况，他曾经是青阳城，城主的护卫什么也不会信任他。
金大牙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胡子气得翘了起来：“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
他指着钱鱼，手指微微发抖，“你以为我和这些废物是一伙的？”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黑衣人，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见钱鱼沉默不语，金大牙更是火冒三丈。
他脚尖一点，轻飘飘地又跃回树上，把树枝压得吱呀作响。
“老子要是想对付你们，还用得着这些废物帮忙？”
他们全村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手一脚。
他气呼呼地嘟囔着，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猛灌一口，决定再也不管这档子闲事。
钱鱼望着树上的黑影，心中闪过一丝迟疑。
但眼下审问黑衣人才是当务之急。她先安排人送黄氏一家回去休息，又嘱咐蒋氏照顾好其他孩子。
路过曹六叔家的帐篷时，她注意到蒋氏已经能独当一面地安抚老人和孩子，不禁想起当初在青阳城救下这个可怜女饶情形。
那时的蒋氏骨瘦如柴，眼神呆滞，如今总算恢复了生气。
回到孩子们的帐篷，钱鱼轻轻掀开帘子。
月光透过帆布，洒在几个熟睡的脸上。
钱花搂着灿灿，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弟弟的衣角。
有根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他唯一的玩具，一个破旧的布老虎。
几个孩子呼吸均匀，完全没被今晚的骚动惊醒。
看着他们安详的睡颜，钱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她轻手轻脚地为孩子们掖好被角，生怕惊扰了他们的美梦。
“姐。”钱江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颤抖。
钱鱼转身，借着月光看见弟弟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
她心中一软，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柔声道：“你今晚做得很好。”
她指的是钱江带着孩子们投掷药丸的事。
那些特制的药丸见效快、药性温和，即使误触也不会山孩子们，是她特意为这种情况研制的。
“他们为什么要抓孩？”钱江仰着脸问道，眼睛里盛满了困惑和不安。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重重地压在钱鱼心头。
她望向熟睡的灿灿——这个在逃荒路上捡来的孩子，此刻正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个孩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土匪会对一个孩子如此执着？
“等审问完就知道了。”钱鱼轻声回答。
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些孩子。
夜风拂过营地，带来远处审问的只言片语。
钱鱼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向审讯的地方。
真相，或许就在今夜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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