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光线昏暗。
宋祁看着明轩，不语。
早在决定去抚州的时候，宋祁就猜到了会有今日的这副模样。
只不过，当初她不后悔，而今，她也不后悔。
她看了一眼肖心仪，而后缓缓开口道：“皇上，皇后还在此处，你若是想动怒，总应该顾及皇后一些。”
闻言，明轩侧眸看了一眼肖心仪，开口道：“心仪，你先回宫。”
肖心仪月份已经大了，又临近生产，的确应该多顾虑一些。
“皇上。”肖心仪蹙了蹙眉，轻轻拍着明轩的后背，声音温婉：“国师是国师，他做的自然都是为大明好的，你就别生气了。”
明轩闭了闭眸，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再一次道：“心仪，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先回宫休息。”
“皇上。”肖心仪不动如山，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她看着明轩，又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可更改，皇上又何必因为这件事动怒，进而伤了国师的心呢？”
“肖心仪！”
明轩勃然大怒，他看着肖心仪，面色越来越冷：“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
肖心仪身躯微颤，“臣妾只是觉得……”
“后宫不得干政，还需要朕提醒你吗？坤宁宫的宫女都死了吗？还不送皇后回宫！”
明轩一通怒吼，皇后身侧两个婢女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
完，两个宫女又起身，匆匆将肖心仪扶了出去，心翼翼的合上了大殿的门。
江山殿里安静了下来。
宋祁抬眸，看着依旧在盛怒之下的明轩，开口道：“皇上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宋祁别无二话。”
两国盟约不是事。
而她私自去朔京，更不是事。
若是往好处，是为了朔京百姓，若是往坏处，那就是勾结盛国皇室。
如果去朔京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只怕光一条“欺君之罪”早能让人下狱了。
“国师，你不觉得你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吗？而今你是大明的功臣，你让大明十年内免受战乱之苦，还为大明争取了一个质子，朕如何敢罚你？”
明轩笑着，只是笑一片冰冷。
“皇上想，便下旨，旁人觉得如何，并不重要。”
“可朕是皇帝，朕不能不顾及前朝的言论。”
明轩看向宋祁，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自嘲笑道：“国师，是不是在你眼里，朕从来就不能当好这个皇帝？有没有这个皇帝，也无关紧要。”
宋祁顿了顿，开口道：“自然不是。”
“可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的，包括皇后，她甚至宁愿朕动怒，都怕你与朕离心！”
提起肖心仪，明轩眼底一片阴鸷，他闭了闭眸，散去眼中的冰冷，又开口道：“国师此前，事事都与朕商议，一同决断，可那一次以后，国师就变了。”
宋祁沉默不言。
明轩便又道：“当日，朕在京城，听闻国师于朔京签订盟约，前朝大臣一片叫好，因为任杰死后，大明无可战之将，可朕心里，却越来越冷，因为，国师从未提过，去抚州，是为了朔京一事。”
都是国师府散尽家财购粮。
用那些粮食，换了大明十年太平和一个质子。
大臣们觉得国师厉害，既解了朔京的燃眉之急，不至于让朔京百姓憎恶大明，又解决了十年之内可能会存在了风险。
可明轩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购粮并非一日就能解决的，国师府的动作不大，却也并非无迹可寻。
等明轩查清以后，方才明白，宋祁很早之前，就动了这个心思了。
那时候，宋祁还未离京。
这么长的时间，宋祁一次都没有同他提过。
一次都没樱
“国师也知道，朕必然会动怒，可即使如此，国师还是回来了，因为，有比这件事更加重要的事，那就是皇后的生产之日要到了，是吗？”
不愧是兄弟两个人，一连，都问了同一个问题。
宋祁微微叹息了一声，实话实道：“的确如此。”
明轩自嘲一笑：“国师到底，还是信不过朕，那是朕的孩子，朕还能害他不成？”
宋祁没有回答明轩的话，而是捡起地上的砚台，慢步走向明轩，一边道：“皇上，宋祁今日进宫，也是想和皇上一心里话。”
“便从最开始起吧，最初，我并未想着要亲自去一趟抚州，是因为皇上，让晏青云入国师府，又想重用肖家，我才改变了主意。”
宋祁把砚台放回条案之上。
她垂眸，看着指尖上的那一点墨迹，又开口道：“帝王之心，本就深不可测，皇上未至朔京，不知百姓疾苦，在大明的立场来看，朔京已经是盛国的百姓，自然没有相助的理由，所以，这是瞒而不报的起因。”
“佳英郡主和任杰将军，皆是因为佑王殿下而去，皇上又让贺俊接手了平西军，是以，我并不知道，在皇上心里，是否始终想着，要和佑王殿下一决高下，亦或者，在最后这些时间里，做一些其他事。”
“朔京百姓刚刚经历的瘟疫，而今又面临水患，若是大明不救，必然会损失惨重，我只有一个选择，因为我不能赌，也不敢赌。”
完最后一句话，宋祁抬眸，看向明轩，语气异常平静。
“皇上，你是君主，自然可以一不二，皇上想治宋祁欺君之罪，我也不会辩驳，一切，皆由皇上处置。”
听见最后六个字，明轩顿时笑了，“宋祁啊宋祁，你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让朕如何罚你这个忠臣？”
宋祁听见了，明轩刻意咬重了“忠臣”二字。
她便道：“晏青云，可以成为下一任国师了。”
“国师的意思是，即便是朕要你死，你也不会有二话？”
“是。”宋祁点头。
“好，好得很。”
明轩重重的拍着椅子，许久，他才道：“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大明殚精竭虑，今日朕若是处死了你，只怕明日，所有人都会指责朕忠奸不分，国师是想至朕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那皇上想要什么呢？”宋祁反问。
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轩不曾话，宋祁亦不再开口。
而后，安静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
原习推开殿门，匆匆跑进来，慌乱的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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