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接过还带着少年体温的玉盒，打开。里面是一株通体赤红、形如火焰、却散发着浓郁阳和气息的奇异草——赤阳草，正是克制阴冥腐毒的主药引之一。百草堂掌柜是他暗中扶持的旧部之一，那骨片是信物。
“做得好。”林夜赞了一句，拿着玉盒走到石台边。
他并指一划，覆盖阿土的淡蓝色冰晶无声无息地消融。阿土的身体软了下来，伤口处的灰气失去了冰封的压制，立刻又有了蔓延的趋势！
林夜动作快如闪电！他取出赤阳草，指尖银芒吞吐，赤阳草瞬间被炼化成一滴纯粹无比、如同融化的红宝石般的赤红色液体，散发出灼热而纯净的阳和之气。他屈指一弹，这滴赤红色液体精准地射入阿土腹部的伤口深处！
嗤——！！！
如同滚油泼雪！一阵浓郁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腥臭从阿土伤口处猛地冒出！那顽固的灰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地被灼烧、净化、消散！
“呜…”阿土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剧烈颤抖，但伤口流出的血，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暗红转为鲜红！它体内衰败的生命气息，如同枯木逢春，开始顽强地复苏、壮大！
林夜再次取出白玉盒里的万花续玉膏，重新涂抹在快速愈合的伤口上，并更换了干净的绷带。这一次，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血肉蠕动，生机勃勃。
当最后一圈绷带系好，阿土急促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深度的、恢复性的沉睡。它身上的毛色虽然依旧黯淡，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却真实的生机。
石头一直屏息凝神地看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都浑然不觉。直到看见阿土胸脯平稳起伏，睡得安稳，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石台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傻笑。
“它挺过来了。”林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接下来，静养。骨头愈合需要时间，营养要跟上。”他指了指诊所角落一个架子，“那里有适合它的初级兽粮，每喂三次，定量。半个月后带它来复查。”
石头顺着林夜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架子上码放整齐的兽粮袋子，又看了看石台上安稳沉睡的阿土，巨大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沉重现实再次将他击郑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林夜深深鞠躬，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谢谢！谢谢您林医生！您的大恩大德…石头一辈子记在心里！那…那五十两黄金…”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充满了羞愧和不安，“我一定会还！用一辈子还！”
林夜看着少年深深弯下的、瘦弱的脊背，看着他破烂的衣服和沾满泥泞的裤腿，看着他为了伙伴不顾一切的赤诚。前世，浩子也是这样，认定聊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欠了人情，拼了命也要还上。
诊所里很安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难得的夕阳金辉，穿透云层，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好落在少年弯下的脊背上，也落在林夜的身上，暖洋洋的。
林夜缓缓绕过柜台，走到少年面前。他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黄金，不用还了。”林夜开口，声音在夕阳的金辉里，显得格外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石头愕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困惑。
林夜的目光与他清澈中带着执拗的眼睛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石头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方夜谭。拜…拜师？拜这位随手就能拿出万花续玉膏、一指就能冰封阿土、连百草堂掌柜都毕恭毕敬的神秘又强大的林医生为师？这…这怎么可能？他一个住在棚户区、连饭都吃不饱的野子？巨大的不真实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如同上掉馅饼般的机遇。巨大的惊喜和本能的自卑在他心里激烈交战。
林夜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古井，却又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温和。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深藏的、跨越了时空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石头被这巨大的冲击弄得手足无措、心神激荡到顶点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波动，如同涓涓细流，毫无征兆地流入他混乱的意识深处。
那意念来自石台上沉睡的阿土！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近！
这个意念，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潜意识里某个被轮回尘封的角落！
一个模糊的、温暖的、带着无尽安全感的称呼，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灵魂深处轰然爆发！冲破了记忆的枷锁，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冲口而出！
“夜…夜哥？”
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茫然，仿佛梦呓。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喊出这两个字。
然而，这两个字传入林夜耳中的瞬间——
轰隆！！！
如同亿万道惊雷同时在灵魂深处炸响！又仿佛冻结了万载的冰河在春日暖阳下轰然崩裂！
林夜挺拔的身躯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排山倒海般的激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和淡然！千年轮回的孤寂，重启世界的重担，失去故友的隐痛，寻找归途的迷茫…所有被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声跨越了生死、穿透了轮回的“夜哥”面前，土崩瓦解！
视野瞬间模糊！
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顺着刚毅的脸颊汹涌而下！
他猛地转过身，不想让少年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那滚落的泪珠，折射出璀璨的光华，砸落在诊所冰冷的地面，碎成点点晶莹。
石头彻底吓傻了。他看着林夜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他脚下地面溅开的细水光（泪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喊错了？惹这位强大的医生生气了？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
“对…对不起！林医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吓得又要跪下。
“别跪！”
林夜猛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严厉地阻止了他。他依旧背对着少年，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近乎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
几秒钟后，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的泪痕已干，只有眼眶还残留着明显的红痕。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再无一丝冰冷和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岩般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釜—失而复得的狂喜、跨越轮回的沧桑、深沉如海的责任，还迎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走到依旧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少年面前，伸出双手，重重地、稳稳地按在了少年瘦弱的肩膀上。那力道，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信念，通过这双手，传递过去。
“你没叫错。”林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少年心上，也敲打在诊所的每一个角落。
“从今起，”
“你就是我林夜，”
“唯一的，”
“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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