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是被春华给叫醒的。
“萍姑娘身边的丫头过来找我，是萍姑娘想见少夫人您。”春华趴在床榻边，对着宋柔轻言细语道。
宋柔揉了揉眼睛，处处睁眼的时候，还有些迷茫，“见我做什么？”
“是，是萍姑娘的婚事......”
“婚事？”宋柔蹙眉，“她尚未及笄，若是亲，也能得过去，婚事是个什么？难不成王姨娘没听我的话，急着将萍儿嫁出去了？”
春华摇了摇头，“婢子不甚清楚，少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又躺了一会儿，宋柔才挣扎着起来。
简单梳洗了一下，又用了早膳，宋柔才扶着春华的手走到前厅去。
果然宋萍顶着两个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坐在那里。
下人们已经给她上过茶了，但是茶盏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想来是宋萍一直在这里等着，焦急万分，都没有心思去喝一口茶了。
“阿姐救我！”
看到宋柔后，她那双眼睛登时就有了精气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看着宋柔，上来就是一句“救我。”
宋柔坐在了主位上，昔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如今身份却已经有了千差万别。
她微微抬起手来，示意她冷静下来，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十足十的贵气。
当真是环境养人。
“慢慢，仔仔细细地。”
“是，阿姐。”萍儿拼命点头，然后道：“上元节那日，我在外头邂逅了一位公子，是户部侍郎府上的王大公子。当时，我并不知晓那是王大公子，只与他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而后我们......我们互相倾心于彼此。”
宋柔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这王大公子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会在上元节只身与宋萍来了一场邂逅。
“王姨娘知道吗？”
“知道，我回去便和娘了，想让娘帮我去给阿父情，毕竟阿父承诺过的，会答应娘给我议亲。结果，娘听了我的话，便将我好一顿的批评，我这么些年，从未被娘这样过，心中很是委屈。”
“后来，娘见我执拗，不通，便去找阿父为我亲，阿父是文人，便只会看向那些秋闱里考出来的人，听已经物色好了好几家，都是去年秋闱里榜上有名的人。”
就这样还不满意？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道：“他是有正妻的人，也是有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们宋家祖训，宋家女儿永不为妾你可记得？”
“记得，”宋萍眉宇间隐上一层黯然，“但是赤郎同我讲了，他那位正妻身子不好，患了痘疫康复之后，精神气早就耗尽了，如今已是灯尽油枯之状。”
“荒谬！”宋柔忍不住低声斥道：“你这是要赶着去给他做续弦吗？”
“阿姐，我与赤郎两情相悦，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的！”
宋柔按住心头的气，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王家贪财，你可记得之前与大姐争来争去的那位王珍？就是他的妹妹，他们一大家子人眼里只认钱，不认这些东西。”
“我记得王大公子的正妻娶的是襄阳首富之女，那襄阳城痘疫最先爆发，死伤无数人，那位首富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人力财力已耗费大半有余，早已不复从前，他的正妻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一个身子不好的人会生出两个孩子来吗？襄阳首富没落，就开始正妻身子不好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许是......许是她生了孩子之后......没有调理好身子，身子亏虚的厉害，又......又时值痘疫盛行的时候，感染了痘疫，身子才彻底垮了......”宋萍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宋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王大公子风流多情，府中妻妾无数，却没有一个犬下他的子嗣，唯有正妻育有儿子，你还看不出来端倪吗？”
宋萍紧咬下唇，声音也越来越，“许是......许是那些妾室们相互斗得厉害......不敢动正妻......所以只有......只有正妻生下了孩子......”
“宋萍，你是当真糊涂，还是自欺欺人！”宋柔都忍不住发起了火，“你如若真的嫁了过去，那王大夫人不似王大公子得那样，是个病秧子，反倒是神采奕奕、身子康健，凭着你又能拿什么去和她斗？她能让那些妾室们一个也生不出孩子，就必有她的手段。”
“你连她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你还想如何和她相争相斗？”
“再来，这王大公子，好吃懒做，家中长子，却只拿着自家的钱出去挥霍，凭着王侍郎那点子钱财，够他挥霍吗？”宋柔咬牙道：“这么多年，王家娶妻，都是选的商贾之女，首富之女，还不是为了拿女方家的钱财去填他们家的空子，如今相中你，也不过是看在我嫁给了苏子卿，看在苏子卿是丞相的份儿上，以为苏子卿会拿钱去填补宋家，这才相中了你！”
愤怒之下，她将话得极其难听，希望可以让眼前这个还没有酿成大错的人醒悟。
只是，眼前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问她，“姐夫是丞相，应该可以保护姐姐，保护宋家吧，我是宋家人......有姐夫撑腰，我应当不会被欺负吧......”
宋柔坐在位置上，气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可是眼前的姑娘坠入爱河，满心满眼都是为爱奋不顾身。
爱本没有错，爱错了人才是错。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声道：“我这儿收到了王大夫容过来的帖子，我本不想去的，但是你这样执迷不悟，我便亲自带你，带你进王家，好好看一看王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阿姐——”
“不必再了。”宋柔站起身来，“明日一早，你坐车来我府上，同我一起去赴宴。”
“阿姐，那这事儿——”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宋柔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厅，“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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