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愣了一下，才想起了卓长龄这个人，对楚时聿：“爹爹前几捎过信回来，他的义子卓长龄会来，让我有事尽管使唤他。”
“蓁蓁，那我们去迎一迎吧。”楚时聿撇撇嘴，总觉得爹爹把他给看轻了，难道他还不够妹妹使唤吗？
兄妹俩就随裴凝之往横山村方向走，至于那痛得满地打滚的李二顺又被砚山兄弟俩用那团白布堵上嘴，像沙袋似的拖上了马车。
来到村口，楚蓁远远地就看到一辆奢华的双马黑漆描金马车，马车的琉璃宝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后面还跟着三辆普通的单马平顶马车，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沿着河岸朝这边驶来。
“好闪的马车啊！”
虞狗蛋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前方那辆金光闪闪的华盖马车，发出由衷的感慨。
这辆过分奢华的马车不仅引来了横山村的人，连对岸韦家村的人也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表示他们从前在庆远镇都不曾看过这么华贵的马车。
第一辆马车里的卓长龄也听到了外面的各种议论声，掀帘往外面的村子瞥了一眼，就嫌弃地放手垂下了窗帘。
马车内部，同样布置得非常豪华。
窗帘是丝绸，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桌椅是紫檀木，连茶具、碗碟都是汝窑的青釉瓷，似玉、非玉、而胜玉。
卓长龄执杯喝了口茶，懒洋洋地倚在车厢的板壁上，对着对面的长子卓明澈发起牢骚来：
“哎，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要不是为了你姑姑，给我一万两，我也不来。”
“阿澈，你可别学你这姑姑犯傻，你爹我赚这么多钱，就是为了享受。”
“人活这辈子自当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你姑姑就是个傻的，非要跟着裴家来受这个罪。”
十一岁的卓明澈正拿着的银制烟铲儿往一个精致的玉瓜鼻烟壶添鼻烟，行驶中的马车非常平稳，连一点鼻烟末都不曾溢出。
放下烟铲儿，卓明澈就将那玉瓜鼻烟壶呈给父亲，“爹爹，姑姑嫁给了裴……二公子，出嫁从夫……哎呦。”
卓长龄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烟管就往长子头上敲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你读书读傻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是少读那些个之乎者也。”
“裴家落罪前，你姑姑还没嫁进去呢，这门亲事本就该一拍两散！”
“也就是你义祖父不在，才会让你姑姑被那个楚北宜给欺负了去，被逼着给人冲喜！”
“现在你义祖父回来了，他老人家一向视礼教于无物，以他的性子，你姑姑迟早得和离。”卓长龄用烟管指着长子的鼻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我看你妹妹以后是指望不上你这大哥给她撑腰了。”
卓明澈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往后退了退，避开父亲大饶攻击范围，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道：“爹爹，你冤枉我！妹妹若是想和离，我当然会给她撑腰。”
“可若是妹妹与妹夫愿意相濡以沫，携手并进，您也不该行那等棒打鸳鸯之事，强迫妹妹和离！”
卓长龄气得脸都青了，吼道：“你妹妹才七岁，你就想着她要和离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儿子！
卓明澈更委屈了：“爹，是你先开始的啊。”
卓长龄又想揍儿子了，可这时，他们乘坐的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大爷，横山村到了。”
卓长龄顿时歇了火，放下了烟管，整了整衣袍。
今第一次见义妹，他可不能给义父丢人了。
厮拉开了车厢的车门，卓长龄率先下了马车，本以为会踩得满脚泥泞，不想脚下却是一种异常平整的浅灰色地面。
咦？
这是什么石头？
卓长龄对脚下的地面生出了兴趣，一脚跺了跺，这种地面不是黄泥浆，不是石灰，也不是三合土，它不如大理石平滑如镜，可大理石价格昂贵，这种地面能被这么随意地铺在村口，肯定不贵。
跟在卓长龄身后下车的卓明澈见他爹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唤了一声：“爹？”
“啁——”
少年的声音被鹰啸声压过，黑鹰朝卓家父子俩飞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卓长龄，似乎恨不得扇上他一巴掌。
正在研究地面的卓长龄被鹰啸声唤醒，下意识地仰头看去，便见一头黑鹰盘旋在他上方，巨大的羽翅形成的阴影将父子俩笼罩其下。
“又是鹰……岭南人都喜欢养鹰吗？”卓长龄自言自语地摸了摸下巴，“这头鹰看着也不比那个村姑养的差。”
“阿澈，你去问问这鹰是谁养的？”
他一边，一边转向了横山村的方向，却在村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青衣少女抬手唤了一声“承影”，黑鹰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飞了回去，落在她肩头。
卓长龄眼角抽了抽，心道：怎么又遇上这个村姑了？
这岭南也太了。
带着几分轻慢的目光掠过少女身边的蓝袍青年时，凝固了，卓长龄惊呆了。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卓明澈在一旁对着他爹咬耳朵：“爹，那公子长得这么像义祖父，应该是义祖父的儿子了吧。”
“我瞧着姑姑长得挺机灵的。”不像他爹得那么傻。
卓长龄深吸一口气，有些牙疼，好不容易才算消化了这个事实——今早他在鸿卓酒楼遇到的那个村姑居然是义父的女儿吗？
他来庆远镇前，特意准备了两车的见面礼，就是打算当一个慈爱的长兄，哄义父他老人家高心。
想起自己在妹面前口口声声地喊她村姑的行径，卓长龄的后槽牙更疼了。
操，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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