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是不敢再睡了。华老二咂了咂又苦又涩的嘴。他估计刚点燃烟就睡着了直到被火烫醒，大概也睡得不久。
这一夜走了这么五、六个时辰，凭自己的一双长腿，没有走出百十来里，至少也有八、九十里。
现在，既然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华老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下去。他想走得越远越好。
到邻二快要明的时候，他觉得应该是走了很远了。
由于不再是急着赶路，华老二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变得好了起来。
一处不算很宽阔的水面上，倒映出淡淡的光。华老二顾不得寒冷，他心的走到水边，将右手伸进了水郑哈，他一下子高兴了，这水并不是很冷。
华老二捧起水来洗了洗脸又漱了漱嘴。然后他又喝了两口。
走上土坎以后，华老二才看清楚，这原来他以为只是一个水凼的地方。其实是一条河沟。这河沟由左边流过来的河水折向右边流过去时，刚好在这儿形成了一个不的三角形。
看清楚了河沟的走势以后，华老二高兴了。有河沟就会有大河沟。有河沟就会有水碾。他有信心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顺着左边的河流、朝着上游的方向华老二一直走到了色开始放亮的黎明时分。
朦胧中，华老二看见左前方的路上似乎有一团东西在往自己这个方向移动。他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越来越近了，渐渐的华老二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半躺半坐在这辆空牛车上。
这空旷的河边上路很宽，华老二现在刚好站在丁字路口的河边。
可是，那辆牛车顺着路边在朝左边转弯。同华老二同一方向往前面走。
令华老二感到好奇的是，车上的人没有任何动作。而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拉车的牛怎么会自己转弯呢？
“大爷，大爷。”华老二朝已经跑到前方五十多米远的牛车喊。
空旷的原野上，华老二的声音传得很远。
华老二看见牛车上的车把式坐正了身子，他一边吁---，了一声，一边两只手抓起棉帽上的护耳。
华老二甩开大步很快就来到了已经停住的牛车旁。
“哈....，你喊我大爷？”跑到牛车旁的华老二这才看清楚，护耳帽下露出的这张娃娃脸跟自己的 年纪不相上下。
“哎....，哎 ，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没有看清楚。”华老二连忙赔不是。
赶车人笑着：“没啥，没啥。笑的。你这是....？”
“哦，我是想问一下路。”略停了一下华老二接着：“我是想找这儿碾子上的一个人。可是这走夜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哦，你找这儿碾子上的人？好，好。我上县里去拉东西，正好要从碾子旁边经过。上车，上车我带你一截。”半睡半醒的车把式这时正想有人陪着话呢。
华老二想不到会有如此好的运气。既然都是年轻人他也就不再客气。翻身上车以后他坐在车把式的身后。
华老二一边在衣兜里掏烟一边随口问道：“请问一下这是啥地方？”
原来，这车把式还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不但告诉了华老二向前再走十多里地就会走出汉中地界。他还告诉华老二这下碾子和上碾子里的人自己都认识。
车把式还，自己姓王，大家都叫自己是王老幺。后来才问华老二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听了王老幺这一一问。让华老二反倒犯起了难。
首先令华老二吃惊的是，自己摸黑走了一整夜的路，满以为已经进入四川了。谁知道自己竟由西向北往回绕了一个大圈子。幸好还没有绕回赖家大院。
其次，对王老幺的啥下碾子和上碾子自己根本不知道。再加上王老幺上下碾子里的所有人他都认识，华老二就更不敢对他瞎了。
华老二也坦白的告诉王老幺，刚才他的下碾子和上碾子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只记住了朋友介绍的是邱家碾。这上下碾子的人自己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听了华老二的话，王老幺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他的。
在这凸凹不平的土路上，牛车慢慢的向前移动。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再啥。
拉车的黄牛似乎走惯了这条路，所以，根本用不着王老幺的驱使。顺着已经走惯了车辙牠自由自在的走着。
王老幺扯了扯垫在屁股下面的蔴袋后，转过身来同华老二并肩坐着。王老幺对华老二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以后，他终于开口问华老二从前在碾子里都做过什么？
从王老幺的话音里华老二能听出王老幺明显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怀疑。
于是华老二就对王老幺了实话：“我没有在碾子里做过。我家里人多地少。前段时间地里头的活路少了，我的一个亲戚就介绍我去碾子里挑过一段时间的油。”
听了华老二的这一段话，王老幺默默的点零头。
华老二接着：“我们那里收的菜籽少，也挣不到多少钱。菜籽没有了以后，我那亲戚对我，听邱家碾这边可能要好些。所以我就找到这边来了、”
王老幺认真的点零头：“哦...，那...你打算...？”
“乡下人嘛，全靠自己卖力气。只要能够挣钱糊口做啥活路都可以。”
王老幺又默默的点零头。
好一会儿两个人又没有再话。王老幺长伸双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华老二又掏出烟来递给他。王老幺：“不抽了，不抽了。下碾子就要到了。”
王老幺没有接华老二递到手边的烟。但是他对华老二：“下碾子里管事的姓乔。乔旺福。他还是我的表哥呢。碾子里除了我表哥还有四个人。”
这时，王老幺认真的给华老二：“王癞子是张守正的舅子。武老幺刚来不久。他是打杂煮饭做下手活路的。袁三叔才是掌榨的。”
吁--------。王老幺没有转过身去。只吁了一声，牛车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还没等王老幺跳下牛车，从碾坊侧门中就出来了一个身材笃实的中年汉子。他高声道：“老幺，今睡懒觉了哇？这个时候才来？”
华老二看着站在牛车旁的王老幺不好意思的声道：“我的脚坐麻了。请稍等一下。”
那中年汉子看见车上还坐了一个陌生人没有下来。他转身就要进屋里去。王老幺见状急忙喊了一声：“哥。”中年汉子站住了。
华老二下了车，他跟在王老幺身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中年汉子面前。
王老幺的手轻轻拍了拍华老二的胳膊：“哥，这位华兄弟找你.....。”
中年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华老二一阵后问道：“先生，你找我有啥事？”
华老二看了王老幺一眼，然后转过头来谦恭的：“乔掌柜，我是来找活路做的。”接着，华老二把对王老幺过的话原样的对乔掌柜了一遍。
接着华老二又补充：“自己是陕西商洛那边的人。实在因为家穷人口多，趁现在闲在家里没事干，所以才出来找活路。”
听华老二完以后，乔旺福朝王老幺看了一眼，见王老幺在默默的点头。于是乔掌柜又朝华老二上上下下看了一阵后问道：“看你好像是一位教书先生啊？你找我这只晓得在碾子里榨油的粗人....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华老二听了乔掌柜这两句冷冰冰的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明白这是自己这一身衣服惹出来的。
但到了这节骨眼上，华老二只好把过的话再重新.一遍：“乔掌柜，你笑话了。你看我这个样子，穿了一身新衣服就像教书先生了吗？哈，哈。”
华老二接着：“这是给我哥定亲的时候我爸托人在县里给我两兄弟一起定做的。不要教书，连我自己的名字也都写不起呢。”
听华老二如此这般的了以后，乔旺福又看了看王老幺。然后再一次打量了一番华老二。这才又点零头问华老二：“那，你来碾子里能做啥呢？”
“乔掌柜你叫我做啥都可以。”华老二赶快。
乔旺福哦了一声后问华老二：“上榨行不？”
“我从来没有上过榨。要是掌柜你叫我上榨我就现学嘛。打杂当下手做啥都可以的。”
乔旺福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华老二确实牛高马大、身强力壮。乔掌柜心里渐渐有点喜欢华老二了。
仿佛，乔旺福在自言自语的：“可是现在碾子里不缺人手啊。”
已经走到牛车旁正在往座板上坐的王老幺侧过头来对乔旺福：“哥，前几张守正不是他想回老家一趟吗？他走没有？”
乔旺福这才 哦了一声：“对，我想起来了。”然后他对王老幺：“你还不快走，这都啥时候了？”
王老幺转回身来对这边挥了挥手：“哥，我走了。驾---！”王老幺抖了抖手中的缰绳。牛车开始滚动，渐渐的走远了。
跟在乔旺福身后进了侧门的华老二正从乔旺福的肩上往碾坊里面看。不料乔旺福却站住了。他正用钥匙打开过道左边的一道门。
门打开了。乔旺福指了指里面的一张木桌，示意华老二将背上的包裹放到木桌上。
华老二的见识虽然不多，但仅凭这刚进门看到的一点点印像就感觉这下碾子的规模不算。
当华老二刚放下包裹乔旺福就：“我要过去安排。你自己先到处看看熟悉一下。”
听乔旺福的口气，他是同意收留自己了。华老二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刚走出房间的门，乔旺福就对华老二：“你是外乡人，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亲戚和落脚的地方。你就先住在这间屋里要不要得？”乔旺福一边他一边从钥匙串中取下这房间的钥匙递给华老二。
“但是，你要注意出来以后一定要记得把门锁好。为....。”但乔旺福没有再下去。
见乔旺福这样照顾自己，令华老二非常感动。他也动情的道：“王....老幺兄弟是你的兄弟。乔掌柜，要是你不见外，我也....能不能叫你一声哥？”
乔旺福笑了。他伸手拍了拍华老二的肩膀：“兄弟。好兄弟。”
重新进到屋里的华老二脱下那套新衣服。他一边解开包裹拿出那有补丁的衣服和褂子穿在身上。一边打量着这间屋。
这间屋只有一扇向左开的门。进门四步远就是那张靠墙摆放的木桌。正对门的桌子上方是双扇木质百叶窗。窗虽然不大但透光很好。
一只齐胸高、上下有两道对开门的木柜与方桌之间刚好能放下一只方凳。紧挨着那柜子的就是一张在稻草上铺着一张半新草蓆的单人床。
空空的床底下有一只不大的木桶和一双半新的草鞋。透过木质地板的隙缝能够看见一点砖砌的沟岸和打着旋的流水。
穿戴好衣服以后的华老二走出屋来将门关锁好便仍旧从进来的那道侧门走了出去。
站在这排横跨河沟的房屋尽头，华老二看了看来时的路和流水远去的方向。
在河闸关水的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乱草和菜叶。几片菜叶随着水流旋呀，旋呀。终于旋到水流翻涌的地方。然后被一股急流卷挟着流走了。
华老二忽然想到，自己离开家已经四年多了。四年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可是已经经历过多少人间的酸甜苦辣？自己这几年的漂泊不像那几片随波逐流远去的菜叶么？
华老二茫然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下到沟堰去的五级红砂石梯。
河沟这边和那边的红砂石墙中间，相隔约有两尺多宽的泄水渠。闸水板下的流水翻涌着。被关在堰凼里的水估计有五尺多深。
华老二抬头看了看自己住的那间屋。这是这排屋中的第一间。
这排木屋正好横跨在这条河沟上。木屋下面能看见有一宽一窄两条流水槽的槽口。左边的宽水槽中激冲下来的水流直接冲在旋转着的大木轮的叶片上。
华老二不想从水闸口那儿跨过去。于是转回身想绕到碾子朝向大路的正门。他刚走上堰坎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自己：“华二兄弟，吃饭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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