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第一个瞬间，张凡听到的，是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
不，那不是滴答声。
是瀑布。
是悬崖万丈，生命如飞流直下的瀑布，朝着名为“零”的深渊疯狂坠落。
【警告！最终转化程序启动……】
【正在抽取宿主剩余寿命，作为转化燃料……】
【总寿命：三十年。】
【剩余寿命：二十九年……二十八年……二十七年……】
医疗舱内，那冰冷的系统面板，此刻像是疯了一样，猩红的数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下翻滚。
每一秒，都有一整年的生命被凭空抽走，化作压制、解析、吸收那该死的混沌诅咒的能量。
这哪里是转化？
这分明是同归于尽！
“喀……嚓……”
张凡的眼皮动了动，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两种力量疯狂拉扯。一种是要将他彻底撕碎、污染成烂泥的恶毒诅咒；另一种，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将这份恶毒力量据为己有的霸道系统。
他体表的黑色咒文不再是静止的图案，它们活了过来，像无数条饥饿的毒蛇，疯狂地钻入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骼。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但在这剧痛的最深处，一丝全新的、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力量，正在缓缓萌芽。
砰！
医疗舱的舱门被一只漆黑的手臂从内侧贯穿。
那只手，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形态，皮肤、血肉、骨骼，似乎都重构成了一种纯粹的、由暗影和符文组成的实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张凡挣扎着，从满是碎片的医疗舱中坐起，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滋——”
一声轻响，一个浅浅的黑色烙印出现在他落脚之处，仿佛那里的金属都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给“污染”了。
他听见了。
灯塔在哀嚎。
整座钢铁堡垒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能源核心的狂暴脉动像是敲在每个人心脏上的重锤，绝望和疯狂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杀了他！他就是污染源！”
“打开门！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火种源实验室那厚重的闸门，此刻正在被外面疯狂的人群用各种工具猛烈撞击，发出砰砰的巨响。他们曾是英雄的崇拜者，此刻却成了最急切的催命鬼。
张凡没有理会门口的嘈杂，他的视线穿透了层层墙壁，死死锁定疗塔最深处，那团即将引爆所有饶绝望与疯狂的能量源头。
王海……
他抬起那只漆黑的右手，对着通往能源核心方向、那堵由超合金打造的墙壁，一步步走了过去。
“轰！！”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闸门终于被外面的暴民们用一截断裂的钢梁给撞开了！
“冲进去！抓住他！”
“英雄？狗屁的英雄！”
一群双眼通红、被求生欲和恐惧冲昏了头脑的居民，挥舞着手里的扳手和撬棍，潮水般涌了进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看到了站在实验室中央的张凡。
以及……那只纯粹由黑暗构成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手臂。
“呃……”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嘴里叫嚣的“杀”字还没喊出口，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后面的人撞在他身上，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整个场面，瞬间从狂热的暴动，变成了诡异的死寂。
所有饶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只手臂上，恐惧像是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让他们连呼吸都忘了。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那是……怪物。
张凡的头缓缓转了过来，一双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淡淡地扫过门口这群人。
他什么也没。
但所有人都读懂了。
“滚。”
“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所有人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刚刚那股悍不畏死的气势荡然无存。
张凡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这些蝼蚁。
他走到了那面合金墙壁前。
没有助跑，没有蓄力，只是简简单单地，将那只漆黑的右拳，向前递出。
“砰。”
一声轻得有些诡异的闷响。
厚达半米的超合金墙壁，像是被戳破的纸糊窗户，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随即，一个巨大的人形破口轰然洞开！
张凡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扬起的烟尘郑
“……”
门口的暴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
“警报！警报！A-7区外壁被突破！”
“目标正在高速接近核心控制室！”
沿途的走廊上，那些已经彻底沦为“诅咒信徒”的卫兵，刚想上前阻拦，却在看清来饶瞬间，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
他们身上的咒文，本是王海赐予他们的“神恩”，可在这只漆黑手臂面前，却像是老鼠见了猫，瑟瑟发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张凡畅通无阻。
核心控制室。
“哈哈哈哈……来了！来了！”
王海看着屏幕上那个势不可挡、以最粗暴方式直线冲来的光点，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露出一种病态的狂喜。
“完美的祭品！终于来了！用你的身体，用你的绝望，来完成这场最伟大的献祭吧！”
他话音刚落，控制室的门便被一股巨力从外轰飞！
张凡的身影，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黑暗气息，出现在门口。
可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王海。
“数据！我的数据啊！”
只见赵骞博士，这个科学疯子，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反应堆控制台前，用他那台宝贝得不行的“高维频谱分析仪”，连接上了即将爆炸的能源核心。
“别动！谁也别动我的仪器！”赵骞博士双眼放光，脸上满是痴迷，“混沌能量侵蚀物质的临界数据！这要是记录下来，人类文明能直接蹦一千年！这是殉道！懂吗？！”
“博士！快退开！”被俘的林婉清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然而，太晚了。
赵骞的仪器，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狂暴的能量。
“嗡——”
分析仪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一片乱码。
下一秒。
轰隆！
整台仪器连带着半个控制台，轰然爆炸！
赵骞博士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炸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而这一下，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滴——警告！能源核心约束失效！能量即将无序泄露！”
反应堆核心那颗暗紫色的能量球，瞬间膨胀，一道足以将整个灯塔从分子层面抹除的毁灭光束，即将在零点一秒后喷发！
“来吧！神恩！”
王海不退反进，彻底陷入癫狂，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满脸陶醉地准备迎接这最终的“洗礼”。
可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王海疑惑地睁开眼。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最无法理解，最颠覆他信仰的一幕。
张凡没有攻击他，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眼。
在能量光束即将喷发的瞬间，他纵身一跃，竟是主动跳向了那颗狂暴的能量核心！
他将那只纯粹由诅咒构成的“诅咒之臂”，狠狠地按在了反应堆的喷发口上！
这疯子想干什么？用手去堵？
不。
他不是在阻止。
他是在……吞噬！
【检测到高纯度同源混沌能量！】
【正在进行强制吸收……】
【吸收过程将加速消耗宿主寿命……寿命-10年！】
【转化程序启动……】
【混沌能量转化汁…寿命+1月……寿命+2月……寿命+3月……】
张凡的系统界面，一半是飞速锐减的年份，另一半，却是缓慢但坚定向上攀升的月份！
他用自己仅剩的十几年寿命，做了一场豪赌！
赌自己，能在死前，将这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全部吃下去！
“不……这不可能……”
王海脸上的狂喜，寸寸凝固，最终化为了无边的惊骇。
在他的视野中，那足以毁灭灯塔的狂暴能量洪流，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又像是百川归海，尽数被那只漆黑的手臂吞噬、吸入！
原本狂暴膨胀的能源核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稳定。
刺耳的警报声，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最终，整个控制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反应堆核心稳定运转的、轻微的嗡鸣声。
以及，王海那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不解，而变得扭曲破碎的声音。
“你……你对神恩……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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