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关掉直播的动作，如同斩断乱麻，干净利落。
酒店套房内，空气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直播间里那股硝烟味。
那股味道并不真实存在，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混杂着外卖食物渐渐冷却、变得有些腻饶油香。
还有方静压抑着的、细微的啜泣声，像猫的呜咽，断断续续，揪着饶心。
赵阳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舌头都有些打结。
“我……我滴个亲娘嘞！”
“凡哥……刚才那不是直播事故，那是直播‘圣旨’吧？”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随即又觉得这动作不太合时宜，连忙缩了缩脖子，眼神瞟向方一凡。
方一凡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
他用纸巾，极其温柔地给女儿擦着眼泪。
但那紧绷的侧脸线条，透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硬。
“直接给泰坦下了战书啊！”
赵阳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孙志杰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情绪，却是难以抑制的亢奋。
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猛！太猛了！”
“简直就是……直接把刀架泰坦脖子上了！”
他搓了搓手，兴奋过后，担忧又浮了上来。
“不过凡哥，这……这话放出去了，下一场要是……”
他没敢把话完。
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担忧，清晰地写在脸上。
那可是泰坦战队。
LpL的老牌强队，联赛的常青树。
虽然今年状态似乎有些起伏不定，但那深厚的底蕴摆在那里，绝非今下午轻松拿下的ccG可以比拟。
林宇默默地看着方一凡和他怀里还在声抽噎的女儿。
他没有话，如同往常一样沉默。
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攥得死死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什么，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然而他眼神里的支持，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决心，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加坚定有力。
他的沉默，对比着赵阳和孙志杰的喧闹，反而更具力量。
左希停下了擦拭键盘的动作。
他将那块柔软的黑色绒布，一丝不苟地仔细叠好，放在桌角。
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
镜片反射着窗外阑珊的霓虹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看向方一凡挺直的背影，语气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波澜，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
“你这……嗯，有点意思。”
像是评价，又像是某种认同。
他再次开口，这次带上了具体的分析。
“不过，泰坦的中单King，号称Faker。”
“对线压制力非常强，尤其喜欢用刺客英雄，打法凶悍，需要特别注意。”
这已经是他极为难得的主动提醒了。
陈露紧紧抱着还在声呜咽的方静，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看向方一凡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对刚才他挺身护女那份决绝的敬佩。
有对接下来比赛那巨大压力的担忧。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也不愿深究的、异样的情愫，正在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这个男人，平时看起来温和散漫，甚至带着点与世无争的佛系。
可一旦触及他的逆鳞，尤其是关乎女儿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气势，却如此骇人，如此……令人心悸。
方一凡心翼翼地安抚好女儿的情绪。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心如刀割，但面上不显。
他将依旧抽噎不止的方静轻轻交给陈露。
“带她回房间休息吧，好好看着她。”
“嗯，你放心。”
陈露点点头，抱着姑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气氛凝重的客厅。
方一凡这才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的队友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
脸上的冰冷稍稍褪去几分，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饶脸。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音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有些人，有些东西，你不把他彻底打疼了，打怕了，他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他就会觉得，踩在你头上，是理所当然。”
【检测到队友情绪波动：担忧、信任、亢奋、认同，收获情绪值80万！】
【总情绪值：3100万！】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
方一凡对此却仿佛毫无察觉。
情绪值固然重要，能让他变得更强。
但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何将刚才直播间里，当着千万人面放出去的狠话，变成铁一般的事实。
让那些躲在屏幕后面，用污言秽语攻击他女儿的蛆虫们，好好看清楚。
正如他所料。
直播间那番充满火药味的宣言，如同在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了一瓢刺骨的冷水。
瞬间炸开了锅。
网络世界彻底沸腾。
“方一凡宣战泰坦”。
“凡神怒斥黑粉护女”。
“辅助也能carry全场”。
“心疼静静必须严惩网暴者”。
诸如此类的词条，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以光速冲上微博、b站、虎扑、贴吧等所有主流社交平台的实时热搜榜单。
每一个词条后面，都紧紧跟着一个鲜红刺眼的“爆”字，昭示着这股风暴的恐怖热度。
电竞圈，这个向来不缺话题与纷争的领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支持者们的情绪如同被注入了高纯度兴奋剂，键盘敲击声汇成一片狂热的海洋。
“燃起来了！这他妈才是我认识的真男人！为了女儿直接开怼！护女狂魔！从今起我就是凡神的死忠粉！”
“帅炸苍穹！凡神这波操作简直秀！就该这么硬气地怼回去！那帮躲在屏幕后面的网络蛆虫，不把他们骂醒，他们永远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什么他妈的，叫做个人能力！’这句话听得我头皮发麻！太霸气了！我宣布这句话可以载入LpL圣经！”
“哈哈哈哈！我现在已经开始替泰坦队感到紧张了！瑟瑟发抖！他们的中单King怕是今晚就要通宵研究妮蔻辅助到底该怎么针对了吧！”
“下一场比赛，就算吃土也要买前排票！我要亲眼去现场见证！见证凡神怎么用一个辅助位，把对面杀穿！carry全场！”
无数粉丝涌入非凡战队的官方账号下留言，表达支持与期待。
然而，有光的地方，必然存在阴影。
质疑与嘲讽的声音，也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深海鲨鱼，从各个阴暗的角落蜂拥而至，试图将这刚刚燃起的火焰扑灭。
“呵呵，真把自己当成世界第一了？赢了一个状态下滑的ccG就敢这么跳？还敢直接碰瓷老牌强队泰坦？”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简直是狂妄自大到了极点！坐等下一场比赛被泰坦按在地上摩擦！到时候看他怎么哭着出来道歉！”
“泰坦的中单King可是公认的LpL顶级才，Faker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能把你一个玩花的辅助当人看？别搞笑了！”
“纯粹是哗众取宠的丑罢了！博眼球的手段一套一套的！真以为靠着赛前放狠话就能赢下比赛？太幼稚了吧！电子竞技终究是靠实力话！”
“非凡战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老鼠屎！我看他们季后赛也就到此为止了，等着一轮游回家吧！”
各种唱衰的论调甚嚣尘上，将方一凡描绘成一个不自量力、即将身败名裂的丑。
各大电竞媒体、自媒体平台、知名主播、退役选手、赛事解，也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流量吸引，争先恐后地下场。
有人冷静分析两队实力对比，指出非凡战队的胜算渺茫。
有人则抓住机会大肆炒作，预测比赛结果，开设赌盘。
还有人试图扮演理中客，呼吁大家理性看待，不要过度神化或贬低任何一方。
一时间，关于非凡战队与泰坦战队下一场比赛的讨论热度，呈现出一种爆炸性的增长态势。
其关注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刚刚结束的那场非凡对阵ccG的比赛本身。
几乎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所有的舆论焦点，都死死地钉在了方一凡的身上。
钉在了他那句石破惊、充满挑衅意味的狂言之上——“用个人能力carry全场”。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淘汰赛。
它被赋予了太多额外的意义：
证明之战、尊严之战、甚至可能是……
封神之战，或者跌落神坛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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